距离宅子大修虽有十来年了,可当初用的都是好料,元松爷爷在世时最大的乐趣就是闲暇时带着元松修修补补,因而整体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安全起见,两人还是在院墙上缠了铁刺线。
爬□□上了墙头,汤子苓才知道元松家后院院墙外是一排外墙破败的仓库,仓库后是一片荒地,透过晨曦,还能看到不远处用绿丝网围着的几乎完工的大楼。
“原来那片工地离家这么近。”以前在三站外的地铁站远远瞧见过那个工地高高的吊车,没想到原来施工现场就在元松家后院不远处!
“看着近,实际上要真从这儿走到工地,至少得半个小时。”元松看了眼才一会儿工夫,已经冲破云雾散发刺眼光芒的太阳,对汤子苓说,“马上又要热起来了,赶紧下来,回屋去。”
后院极小,院墙距离主屋后墙不过三两米远,靠墙栽着一排松树。
“小黑它们出去玩习惯走这个洞。”元松扒开丛生的杂草,指着藏在后面的墙洞说,“院墙后面那一排是计生委的库房,那里没啥人过去,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好些流浪猫狗爱过去玩……这个洞就不封了。”元松看着冷清,其实最是有人情味,嘴上不提好些天不见踪影的猫猫狗狗,其实心里一直挂念着。
汤子苓几乎每天都要念一句小黑它们哪去了,咋还不回来,闻言立刻猛点头,“成,说不定哪天它们就回来了。”
从后院出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显能感觉到燥热了。
两人连忙回了屋。
为了方便、保险加省电,厨房里的橱柜、锅碗瓢盆及冰箱搬到了元松所住东屋的小客厅里,在卧室加了一张折叠床,两人吃住都在这边,免得再像之前一样突然没了意识。两人在一起好歹还能相互照应着。
这一餐照例还是涮锅子。
正吃着,元松接到了发小的电话。
“老元,咱多少年的朋友,我爸妈都拿你当亲儿子一样,你跟我们客气什么。看看如今啥形势,人人都想往乡下跑,甭管是不是寄人篱下,至少真发生啥,乡下有田有地不缺吃的啊!而且,咱们去的是我亲爷爷奶奶家,就相当于咱自己家,到时候在村里活动一下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另外宅子和地……”
元松没有避开汤子苓,坦然地回应着:“谢了兄弟!但这是我的家,我真的不想离开。而且在城里住的人这么多,不见得家家都有农村的亲人,总有找不到可借住或投奔的人。这样的人基数这么大,国家会放任不管?你跟叔叔阿姨安心去,咱们互通有无,以后实在待不下去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汤子苓,无声地舒了口气。
他父母双全,亲人都健在,却跟孤儿没什么区别。从他记事起,父亲总不着家,母亲沉迷麻将也见不着人影,一年仅有的一两次相聚也总是以对骂互殴和把家里砸的一片狼藉告终。他算是姥姥养大的。可那时姥姥轮流在几个舅舅家住,手里也没几个钱,怕去照顾他,舅舅舅妈们知道了吵闹,就连去看他都只敢趁着表弟表妹午睡的时候偷偷过去。
艰难地长到十多岁,姥姥离开了人世,相互恨得跟仇人一样的父母也总算是离了婚,随即各自迅速再婚。两人都觉得他是累赘,谁都不愿意养,抚养费也装傻充愣绝口不提。要不是汤子苓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得空就去工地搬砖挣钱,甚至抛却自尊去跟学校“卖惨”争取助学金,恐怕别说大学了,他连读高中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些他痛恨的过往,让他宁愿孤零零死在外面,也不要回去面对憎恶的一切。
而如今,好像除了元松外,他也想不到能够放心信任的第二个人了。
所以……元松不走,真是太好了!他若是离开,自己恐怕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元松结束通话后,汤子苓问他:“你为啥不跟他们一起去农村?目前看好像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怎么说,那里有土地,不管发生什么总不至于饿死。”
元松摇摇头,“也许是。但我觉得与其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如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顿了下,对汤子苓说,“你以前没去过后院,可能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里的杂草好像茂盛了不少。”
汤子苓不明所以,“是吗?”他回想了下,刚刚他爬□□上墙头,貌似仓库后面那一片荒地也是一片绿,杂草长得老高,当时他光顾着感叹原来施工现场距离元松家这么近,对其他的倒没多想。“好像是的,工地一片绿,还有那排仓库顶上,也是杂草丛生。”
“还有树。”因都是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没注意到的时候见怪不怪,一旦认真观察,真的发现了不少诡异的变化,“我刚认真看了看,比之前粗壮了不少……会不会跟那场雨有关?”
两人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吃了饭就各自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这方面的话题。
结果发现在他们没意识到的时候,原来很多人早已察觉到了异样。
“这个网友说她家是平原地区农村的,如今正是玉米大豆长势最好的季节。可今年杂草特别厉害,挤得庄稼都快没活路了。打农药都不管用,现在她家和他们附近的村子都是趁傍晚或是清晨凉快又有点儿光线的时候全家出动去地里拔草、锄草。可效果似乎也有限,拔了一茬又一茬,很快又长出来,他们当地政府部门联系农业专家换了好几种农药,都不管用。”
汤子苓也看到了不少类似的抱怨贴,“有些更惨,费老大劲儿跑到农村安置下来,结果农活没干几天就扛不住了,正纠结是继续待下去还是干脆回城。”
看着一个个满含无奈踌躇的回帖,他忍不住叹了一声,“他们以为的农村是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还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来源。可哪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土地再肥,也得人挥洒汗水才能种出粮食啊!”
“估计很有一批人受不了苦,得跑回城。”不是元松小看人,他太了解跟他一样打小在城里生活的年轻人了,在家里连家务都不见得愿意做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繁重的农活?
“主要是如今情况还没有很明朗,很多人心里还存着侥幸。”不被逼到绝境,人很难改变。汤子苓下意识看了眼糊在窗户上厚厚的遮光帘,突然问元松,“你有墨镜吗?”
“有啊。”元松一下子就明白汤子苓的言外之意了,“是不是看到网上的言论,也有些动摇了,想亲自出门去感受一下?”
“对!”汤子苓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态,反正此时此刻,心里有很强烈的想要出门亲眼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
“那行,我跟你一块儿去。”元松起身去他的小书房,不多会儿就拿了两副墨镜出来,还有两顶棒球帽。
汤子苓反倒有些迟疑了,“你别去了吧,万一晒伤了咋办?我就是突发奇想。”
“没事儿,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感觉不舒服就赶紧回屋。”元松想了想,将之前出去旅游没用完的防晒喷雾拿出来,自己喷完递给汤子苓,“给,再加一层保险,家里还有遮阳伞,四层保险绝对没问题了。”
“晚上再出门咱去看看有卖防晒霜的没有,有的话囤一些,有备无患……”
两人喷了防晒、穿上长衣长裤,戴上墨镜和棒球帽,撑着遮阳伞出了门。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大大的墨镜都挡不住强烈的光线。
“喵呜~”
元松下意识抬头,就见挂念了好些天的小黑趴在往常它爱呆的树杈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小没良心的,回来咋不招呼一声!”汤子苓已经激动地跑到树下了,仰着头跟黑猫说话。
只是很快,他发现小黑悬吊着的右后腿有些不对劲,连忙喊元松,“元松,你看小黑的右后腿,是不是折了?”
元松打小在店里帮忙,若不是高考那会儿突然青春期叛逆了,非要报计算机专业,估计如今也是妥妥的专业兽医。不过,即使没有专业证,他的专业性也不比很多专业人士差,走到树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小黑的右后腿确实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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