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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宗主凌越海第一个做出反应，发出“咯咯”笑意，拱手道：“属下领命。”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随机而动罢，反正叛逃的前提也得是魔尊能活着渡劫。
死人说的话可不作数。
其余六将领命，也纷纷离开，万城坛司还是冲着他那块黄花地去，估计心里正琢磨着能救几颗是几颗。
待众魔散去，魔尊方才侧首微垂，揉了揉眉心。
舌底喉头传来阵阵不适，魔尊错愕，他竟是觉得渴了。
这不太妙啊。
要知道自数百年前他入辟谷境时起，就没对饮水，用食产生过任何那些世俗的欲／望，莫不是穿成人鱼的后遗症？
若单单是感官遗留的后遗症还好说，稍稍克服一下，倒没什么大不了，只怕是…
魔尊神色一凌，拂袖而起，须臾间重回梵莱境，直直奔向后山那一滩净寒池去。
池水清澈见底，宛如一面巨大的银镜。常年反绘梵莱境上空弦月厚云的池面现下正描着新鲜的巨大云龙，还倒映着魔尊颀长的身影。
水纹在他额间绘了一座浅浅的愁山。
衣带簌簌，魔尊向前迈一步，精壮健硕的肌肉纹理便被镜湖吞了一半，漾出阵阵涟漪。冰凉入骨的湖水浸透身躯，叫他寻回了做人鱼时，每一寸肌肤甚至骨骼被水包裹，浸透的那种通体舒畅且满足的盈实感。
却也缓解魔尊心头倦乏之时又叫他多了一层焦虑。
他竟真是渴水的！
而比起渴水，叫魔尊更觉不安的便是腰下这双不安分的腿，隐隐约约，亦有异变趋向。
该不会…将鱼尾带回来了？！
思忖中，口舌之燥越发强烈，魔尊干脆将自己浸入镜池，任由清透池水没过口鼻。
水润过胸膛淌转周身，魔尊眸底结上一层寒霜，瞳色越发冷冽。
果然，他将人鱼习性带了回来。
犹如闹旱的稻田，镜池的水便是零星两颗雨露滴润落地，起到短暂地缓解作用，却止不住魔尊越发干渴难耐。
不够，完全不够！
皮肤之外像是长了看不见的鳞片，风吹过便带走了他身上的水分，只有浸在水里才像是又活了过来，或是得以片刻喘歇，却根本不能完全解缓他渴水的状态！
可事有轻重缓急，天雷又迫在眉睫。
他根本没有多的时间研究身体上发生的特殊变化，决心专注渡劫。
镜池之上正在凝云的天空沉得紧，是乌云密布，笼若黑夜的压迫。而镜池之中，魔尊将自己浸泡许久，每一根儿发丝都沁上了寒意，偶尔竟能瞧见些许金光微闪烁。
倏然，魔尊睁开双目。
“哗啦…”起身，合衣，运转内修烘干身体，一气呵成。
他只是随意着了件月色的底衫，外披黑袍。腰间未束宽带，长发肆意披散，衣摆发梢便随风扬，好几分潇洒，完全没有将历大劫的紧迫。
御剑飞行，直至与人界相邻的深渊古壑，重峦之外，瞧见一人身影显于山巅。
气压万顷恶峻，白衣翩翩，遗世独立。
正是为他而来。
第2章 人鱼的发/情期
来者剑眉星眸如古雕刻画，衣袂翻飞，是一派光风霁月，仙风道骨。
迴渊天尊，人界大乘修士。
穿去做人鱼之前，他与迴渊是见即必战，战即必损，损后必得闭关修养的对立状态。
三十年不见，魔尊描着他的眉眼，竟觉得新鲜。
但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是怎么也无抹去的。
每回见着迴渊，他都会嘴贱一把，意在从那张宛如又万年陈冰刻成的脸上凿除些许裂纹。
譬如现下。
“数十载不见，仙尊倒是关心本座，关心得紧啊。”
从迴渊所居的崖柏峰到魔界也需数月，天雷凝结至今已有三日，迴渊出现这儿，表代表他原先就在魔界附近晃荡。
要知道即便是魔尊，也无法在短短三日便到达沧澜宗。
然而陈冰就是陈冰，断不会轻易融解。
魔界的重重恶峻比不上人界的琼山隽水，邪风带着煞气与戾气，刮过白衣长袍猎猎作响。
迴渊负手而立，身姿巍峨，任风恣意撩动，处世泰然。
“数月前，本尊占星观象，算得魔界将有一劫，果然与你有关。”
魔尊笑他：“怎么？天尊是怕本座度了这一劫，今后再也不是本座的对手，特来助天劫一臂之力？”
迴渊与魔尊缠斗数年，对他这张利嘴早产生了免疫，也自发的学成忽略废话的新技能。
他拂袖：“本尊是来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魔尊紧了紧眉，缓缓冒出一个：“？”
受过高等教育的大脑高速运转，魔尊重新审视起眼前人，脑子里衍生出了七八个迴渊脑子不正常的原因来。
他不在的这三十年里，迴渊也被雷劈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到原本的世界，再不然，他穿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诸如此类。
总之，总该有一种原因解释迴渊的不正常行为才是。
迴渊见他紧锁眉头，复解释道：“本尊助你渡劫是有条件的，无论成或不成，本尊都要你起誓，百年不得侵犯人界！”
嗯，味儿对了，这么看又像是没穿错。
但魔尊仍百思不得其解，他很想亲自开口问一问迴渊，你们正道人士，都这么无聊的吗？
然后他便这么做了。
迴渊依旧是一面霜雪，眉都不皱一下：“我助你度过天劫，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换得天下百年安泰。”
“……”魔尊沉着眸子看他半晌，“迴渊仙尊真乃正人君子，天地楷模。”
一半是情真意切的嘲讽，而另一半是他心底由衷的夸赞。
打了这么多年，迴渊脾性他大概也知晓一二，但今天算是刷新了认知上限。
迴渊这人正直得有点极端。
这就是天下大道者的觉悟吗？
魔尊嗤笑一声，决断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笑话！本座堂堂大乘大圆满期魔修，渡个劫还需要他人相助？你这是在羞辱本座！”
这回换做迴渊天尊语歇，他想过千百种魔尊拒绝的原因，甚至没有原因，但不愿意自降逼格…这是迴渊从未想过的道路。
渡劫的和不渡劫的都沉默了。
迴渊凝他半晌，正欲拂袖离去，又被魔尊忽然叫住：“且慢！”
他驱着剑靠近迴渊，两人只有十丈距离。这是他们二人在和平状态下离得最近的一次，只可惜附近没能多一双眼见证奇迹。
魔尊目光死死盯着迴渊天尊，久久不语，神色难猜，目光深切。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朵花儿来。
迴渊跟他交手这么多次，知道这家伙性格乖张暴戾，喜怒无常，袖下瓷般白的手紧了紧，已掐出一道剑意，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可这边，魔尊笼着袖子，上下打量了迴渊半晌，忽然就向他一掌派来。
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迴渊两指并拢，将早早凝好的剑意散出去，噼里啪啦全往魔尊身上咂。后者没有一点儿闪躲，甚至还刻意的接了一招。
这一招不含杀念，盈满水意，拍在魔尊身上，顷刻间，后者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嘶……爽！
迴渊天尊，天下第一单水灵根修者。魔尊泡在池子里怎么也解不了渴的时候就生出了别的想法，如果寻常的水解不了他身体的干渴，或许，不寻常的水呢？
要说到水，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天下第一的单水灵根修者，迴渊天尊。
那可是无人可及，无人可比的好水。
脑子里刚想着迴渊，人便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站到他面前，肚子一饿天上就掉馅儿饼的大好事，魔尊自然要好生把握。
这一交手便恰好证实了魔尊的猜想，水意扑面，溅落在皮肤上，竟叫他全身舒爽！
果然没错！
迴渊真是好水，好水！
再一抬眸，魔尊的眼瞳中像簇着一团火，泛起煜煜金光，将迴渊紧紧包裹其中。
迴渊绷紧了神经，连连退步，却低估了此刻修为将入大乘大圆满的魔尊，被他近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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