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貌美艳的改造人到公司职员般的普通男人,从体格健硕的彪形大汉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摆弄着无人机的极客怪咖,他们三五成群地扎着堆,热闹得简直像是奇装异服展览会。
这间休息室原本是为值夜的巡逻队准备的临时宿舍,此刻却被守望者的人占据了。经过几个小时的审讯,治安官给他们开出的罪名是破坏公物与私下斗殴罪,按照二区的法律,应该被羁押几个月或交纳保证金。
但事情涉及“守望者”这个被洛希亲自默许在二区活动的组织,又牵涉到“术”与猎人行会最近在商谈的合作,治安官不能不慎之又慎。他给东1的行政中心打去电话,请求高层的命令,殊不知最高的高层正在隔壁休息室里关着。
洛希和邓槐灵作为被动卷入这场斗殴的受害者,没落下什么罪名。然而在治安官请示到高层的意见之前,他们还是得跟守望者的人待在一起。
“这就是个悖论。”洛希有气无力地说,“行政中心那边肯定会请示我的意见,但我的通讯器还被巡逻队扣着,他们联系不到我,治安官就不会放我走,而我又没法证明自己就是洛希……只能希望值班的后勤官能够聪明点,主动到警备所把我们捞出来。”
他小声地在邓槐灵耳边嘀咕,“你说会不会等我们都饿扁了,还被关在这里啊?再关个几十年,我们都变成结着蜘蛛网的石头了,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好好地跟你谈几天恋爱呢。”
邓槐灵看着他钻牛角尖的样子忍俊不禁:“那我就把你抱在膝盖上,放几十年,这样我们就能变成两块抱在一起的石头了——要休息会儿吗?我的膝盖借给你。”
“膝枕啊?”洛希立即餍足地笑了起来,顺势在邓槐灵的腿上躺下来蹭了蹭,长发柔软地披散,眼眸亮亮地注视着对方,“好像那些漫画里的情节。”
“我看过你十多岁时的记忆,那时候你不是最喜欢用省下来的钱去黑市淘战前出版的恋爱漫画,还把温柔可爱的少女列为自己的择偶标准吗?”邓槐灵用戏谑的口吻说,“虽然美少女是没有了,只有凶神恶煞的赏金猎人。”
“你就不能记着点不丢脸的回忆吗?比如我在实战课上大杀四方宛如天神降临什么的?”洛希捂着发烫的脸从对方腿上蹿起来,愤愤地说,“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没有十年前那么高大了!”
邓槐灵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不想向洛希坦白,当年的憧憬与仰慕并没有随时间流逝,反倒随着对洛希的了解,一天比一天更为强烈。即便是凝视着洛希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心底也无比虔诚。在那颗心被大雪覆盖的深处,永远有一个圣洁的青年牵着他的手前行。
要是将这番话告诉洛希,对方又会把他看成小孩子吧?就让洛希觉得他仅仅是像平等的恋人那样爱着对方好了,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这份爱还掺杂了执迷不悟的崇拜。
休息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打破了角落里这两只爱情鸟旁若无人地交流感情的气氛。治安官的手下带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孩走进来,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微冷的晚春穿着短衣短裤,脸颊上沾着大片的灰泥,身后留下一串泥巴脚印。
这是守望者中最后一个去隔壁接受审讯的成员,房间那头的其他成员们纷纷起身,清出床铺给这个女孩休息。她一瘸一拐地挪过去,走过洛希和邓槐灵面前时,他们才看见她小腿肚上有一道滴血的伤痕,创口规则,似乎伤得很深,像是被钢筋之类的锐器刺进去,又生生拔出来的。
洛希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担忧地问:“她怎么了?”他想起刚才战况白热化那会儿,自己气不过这个美好的夜晚被枪林弹雨打破,于是趁着巡逻队还没抵达,赌气地朝对方阵营里甩了几颗震荡手雷。
这是种非致命武器,他不过是想让守望者的人被气浪掀几个跟斗,多吃点苦头。但他完全没想到,对面会有这么小的孩子,那孩子还好巧不巧地被一根震落的钢筋扎到了腿,看起来伤得有些严重。
“管好你自己的事。”内尔森蹲下身来查看女孩的伤势,头也没回,粗声粗气地说,“你这个始作俑者,不男不女的娘炮,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还是让我看看吧,毕竟是我失手伤了她。”洛希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解开苏晴系在他脖子上的丝巾,关切地走上前去,“我这里有布料可以帮她临时……”
“离我们远点!”内尔森大声暴喝,铁塔般的身躯迎面挡住洛希的去路。他三下五除二地撕下自己那件沾满血污的作战服前襟,扯成布条要缠在女孩的腿上,“我们守望者会互相照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你就打算用这样肮脏的布料给她包扎?她只是个孩子而已,你是真的在关心她,还是为了自己耍威风!”洛希恼火起来,一把按住对方的胳膊,内尔森壮硕的手臂竟然不能在他的桎梏下移动半分,“治安官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理你们,万一你们要被送去监狱呢?你想让她在移送监狱的路上感染而死吗?”
内尔森如遭雷击般愣住了。洛希望着他的眼神明亮得慑人,整个晚上他都没见对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就像一位暴戾而专制的君王在云端发号施令。
在守望者这个组织中,内尔森已经足够专断了,而洛希却比他更加专制,似乎行使至高的权力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迟钝如内尔森都能看得出来,洛希用权力压制他没有其他目的,对方只是为了那个女孩的伤势而突然变得急切。
那双明净的眼睛,清清楚楚地把所有心思写在眸底,并不害怕任何人窥破——因为里面本来就没有杂质。
“让我来处理,所有人都别碰她的伤口。”洛希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去了门边,守望者众人肃静地待在原地没动,在反应过来之前,他们都下意识地遵从了他的指令。
只有邓槐灵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双手枕在脑后,倚在床边看戏,他早就很清楚他的恋人身上的魅力。
众人注视着洛希从里面敲了几下休息室的门,门扇再次打开,守在门外的警卫不耐烦地询问什么事,却在看见洛希脸上温和的笑容时愣了愣,烦躁的情绪逐渐消弭。洛希礼貌地提出几个请求,最后点了点头说“麻烦您了”,警卫便离开了片刻,回来时将装着双氧水和碘伏的瓶子交给洛希,外加一罐医用棉花。
洛希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拧开了双氧水的瓶盖,思虑到清洗伤口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他摸了摸衣袋,掏出两颗糖果递给了女孩,柔声道:“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应该会很痛,含着糖还是痛的话,喊出来也无所谓。晚些时候治安官会叫医生过来,让他给你打破伤风针,这样你就不会生病了,好吗?”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不怕痛。”妖~精
“我不相信警备所那帮人会好心到这种程度。”内尔森狐疑地说,“我跟他们打过好几回交道,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个成天闹麻烦的组织,令人生厌。还是说你认识这里的治安官?”
“不认识,但我看过这任治安官的档案,他正是因为体恤民众才被领袖任命为治安官,他的手下当然不会拒绝帮助一个小女孩。”
洛希拿着瓶子小心地为女孩冲洗伤口,语气平淡,“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而已,倒是你们这帮暴躁的疯子从来不懂什么叫作沟通。好好说话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样简单的道理,总归是明白的吧?”
“……”内尔森被狠狠地噎了下。他的身边,凯特双手环胸,警惕地眯起了双眼,“你对我们说这些话,不会是在暗示我们不该跟分会对抗,而应该跟分会合作吧?”
洛希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我只暗示那些愿意听懂暗示的人,你们不愿听懂,我也不会强求。赏金猎人分会的事有槐灵处理,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问题,我最关心的问题是……”
他蹙眉凝视着眼前的小女孩,神情严肃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竟然强迫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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