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绚乖巧地点头。
霍折旋上楼。餐桌上只剩霍夫人和夏绚,夏绚发现霍夫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夏绚淡定一笑,“夫人。”
“你是伯爵的儿子?”霍夫人开口。
“是的。”
“那你本就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跟霍折旋在一起,能为你带来什么?”
夏绚这样答:“我爱慕敬仰的是上将本人。”
霍夫人厌恶“上将”这个称谓,她的脸上有了鲜活的表情,她道:“爱他?你爱的是一个以‘英雄’的假象伪装自己的神经病,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是变态的控制欲,他们霍家人都是如此。”
夏绚内心讶于霍夫人的言论,他面上不动声色,“夫人,我不懂您在说什么?您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霍夫人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和霍折旋在一起,你的爱是否足以让你放弃自由,和失去独立的灵魂。”
夏绚沉默,还不等他开口,霍折旋从楼上下来,他身上还是那件袖口脏污的衬衫。
他道:“母亲,我想起昨天李医生给您开的药里,有几种是需要饭中服用。”
“我回来提醒您,您还没吃药。”
霍夫人的神情恢复了面无表情,她缓缓起身,道:“失陪了。”
“绚绚继续用餐吧。”霍折旋道。
“好。”夏绚应了一声。
霍夫人和霍折旋上楼,餐桌上只剩夏绚,他长呼一口气。母亲竟然用“神经病”来形容自己的儿子。
楼上。
霍夫人道:“你害怕我在他面前揭露你和你父亲一脉相承的变态本性吗?”
霍折旋道:“您误会了,您说的那些,我并不在意。”
霍夫人冷笑,看着霍折旋的眼神冰冷中掺杂着厌恶,实在不像一位母亲看儿子的眼神。
霍折旋道:“我一直不理解,您为什么恨我?是您选择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不是我!”霍夫人低吼一声。
霍折旋继续道:“但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对不起您。”
“我是您的儿子,我从来没有向您索取过任何疼爱,但请不要破坏一些,我即得的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陈述着。
霍夫人却脸色一白,像是被唤起了一丝作为母亲的怜悯之心,她垂下头。
夏绚一个人在餐桌上用餐,霍折旋换好衣服后先下来了。
他面色如常地坐在夏绚的身侧,道:“饭菜还合胃口吗?”
夏绚点点头,“很美味。”
“那就多吃点。”霍折旋拿起筷子替夏绚夹菜。
过了一会儿,霍夫人回来了,依旧是端庄冷然的模样。
离开霍家时,霍夫人回赠了夏绚一盆兰花。
夏绚恰好认识这兰花的品种,素冠荷鼎,名贵稀有,有价无市。
他忙摆手道:“太贵重了。”
“我自己养的,没有什么贵重不贵重。”霍夫人淡淡地道,“你初次来,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长者赐,不可辞。
夏绚小心翼翼地接过兰花,他清楚对于养花人而言,心血大于价值。
“谢谢您。”
第30章
车上,夏绚小心翼翼地捧着霍夫人赠的花,这花型似荷,又兼具兰花的素雅,开时姿态优美,有脉脉清香。
霍折旋沉默地看着车窗外,他转过头来,开口道:“我与我母亲之间的关系生疏,让你见笑了。”
夏绚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心疼您。”
“被亲生母亲称作神经病,确实是很不寻常。”霍折旋笑笑。
他缓缓道:“我自有记忆以来,母亲就是对我不闻不问,我收到的所有关爱都是来自我的父亲。”
“父亲是我眼中世上最完美、最英武的男人。但在我母亲眼中不是,在她看来,父亲是限制她行动、禁锢她自由的变态。她恨父亲和他们间的婚姻绑住了她,连带着也恨我。”
“七岁那年,我亲眼撞破了她出轨家里的营养师。很可笑是不是,堂堂上将夫人,和一位营养师厮混。”
夏绚回忆起第一次与霍折旋看电影时,那个片子中有女主角出轨的情节,当时霍折旋便说过“他厌恶所有不忠”。现在想来,那片子真是精确踩中霍折旋的雷点。
“我母亲想要离婚,但父亲他不同意,他为了避免母亲生出事端,让丑闻扩散,将母亲囚禁在家中。在那之后几年,母亲的精神状态开始走向极端,她和父亲甚至不能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饭。”
霍折旋用平淡的语调讲述着这段往事,“我十岁那年,父亲在一次军事行动中牺牲了。父亲死了,没有人可以再限制母亲的自由,但她自己却精神崩溃了,她无法再踏出家门,她自己禁锢了自己的灵魂。她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父亲,活在对父亲的怨恨之中。”
霍折旋的故事讲完了。
夏绚听完,他道:“也许……夫人她内心真正其实是爱着老上将的。”
“如果只有恨的话,老上将牺牲,她应该是高兴、解脱的。”
“也许吧。”霍折旋微嘲地勾了勾唇。
夏绚仅听了霍折旋视角的叙述,并不能知道霍老上将与霍夫人之间纠葛的全貌。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霍折旋是无辜的。
他自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正常的家庭氛围,能够给予他关爱的霍老上将也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
夏绚小心翼翼地捧着花盆,他空出了一只手,他握住霍折旋微凉的大手。
夏绚小声道:“心疼您。”
霍折旋沉沉的目光凝视着夏绚的脸皮,他抬手碰了碰夏绚的耳垂,道:“心疼我,就一直乖下去吧。”
那株素冠荷鼎被夏绚带回家,给夏夫人养起来了。
———
这日,夏绚在霍折旋办公室陪他办公。
夏绚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面前是摊开的杂志,现在的时间是晚上21:45分。
霍折旋终于结束了工作,他起身走到沙发前,坐在了夏绚边上。
夏绚揉了揉眼睛,问:“您忙完了吗?”
“嗯,困了?”
“不困。”夏绚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霍折旋微微勾唇,他摸了摸夏绚柔软的头发,道:“走吧,我们回去了。”
“好哦。”夏绚在他面前的杂志上翻开的这一页上折了个角,作记号,下次继续看。
霍折旋扫视了一眼杂志上的内容,是在介绍帝星以外的一颗边陲小星,小星人口稀少,但风景优美,文字介绍旁边还附上了几张风景照。
“喜欢这里?”
夏绚笑笑道:“还好,只是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霍折旋失笑,道:“你考虑得很早,24岁就想着养老了?”
“嗯,我一个无业游民,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开始养老就什么时候开始。”夏绚眨眨眼。
霍折旋牵过他的手,将他拉起来,道:“以前是这样,以后不是了。你需要等我退休。”
“啊——”夏绚笑着,故作失意地哀嚎一声,“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夏绚站起来,霍折旋替他将外套披上,“穿上吧,夜里凉。”
夏绚穿好衣服后,跟着霍折旋离开军部,坐上霍折旋的专驾,准备回家。
已经晚上二十二点了,车内没有开灯,车窗外街市的光影时不时撒进行驶着的车里。
夏绚靠在霍折旋的肩上又打了个哈欠,脸上泛起倦意。
“精力有些差,需要找医生调养一番。”霍折旋对夏绚道。
夏绚笑了笑,不否认。
他和霍折旋两个人站出来,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工作了一天的那个。
霍折旋揽过夏绚的肩,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道:“困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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