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打工手册(197)

　　那人没说话, 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 对着林照鹤道：“林照鹤，你别跟着林烟乱来了。”

　　林照鹤一听就皱起眉头, 说：“乱来？我们这叫乱来？”他恶狠狠的踹了一脚面前的服务器，将本来就已经裂开的外壳踹开了，露出服务器里密密麻麻的脆弱线路。他举起了手里的魔杖，对准服务器内部，“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快停下！”那人一看就急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照鹤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谁也别想阻止我！”他说着，魔杖之上已经有光芒闪烁，下一刻就要击中脆弱的服务器。

　　“林照鹤。”就在此时，有人轻声唤出了他的名字，虽然语气不重，却让林照鹤顿时僵住了动作，如遭雷劈般，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属于庄烙。

　　林照鹤扭过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庄烙站在人群后方，缓步朝着这里走来，他的身上居然也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制服，制服肩头那醒目的游戏标志灼烧着林照鹤的眼球。

　　林照鹤像被人从后面猛的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条件反射的想要喊出老板，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话：“你是谁？”

　　庄烙说：“我当然是你老板。”

　　林照鹤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之前林烟说的那些关于庄烙的话，和在魔女奇茉拉那里看到的记忆全都串联了起来，眼前的庄烙看起来如此的陌生，还是那张脸那个声音，可林照鹤竟是生出一种两人初识的错觉。

　　“小鹤。”庄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深沉的湖水，包含着林照鹤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声音轻轻的，像在说情话那般温柔，说出的内容却让林照鹤浑身发冷，他说，“小鹤，乖，快过来，不要破坏服务器。”

　　林照鹤说：“老板，你骗我？”

　　庄烙沉默片刻：“我没有骗你。”

　　林照鹤说：“这游戏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不是反对派的人，你也压根就不想毁掉服务器。”

　　庄烙沉默片刻：“小鹤，你先过来。”

　　林照鹤道：“我他妈才不过去——”被欺骗的愤怒充斥着脑袋，连带着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也高高起立，他重重的挥出魔杖，打算将眼前的服务器直接炸掉，可他的手刚举起来，身体就停滞了，整个人像被嵌进了坚硬的水泥里，根本动弹不得。

　　林烟的情况比林照鹤还惨，脸上出现了缺氧才有的青紫色，快被憋死了。

　　林照鹤此时才知道他和庄烙的差距在哪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庄烙走过来，将他一把抱起，绕开人群后，面无表情的吩咐：“把林烟送出去。”顿了顿，“别杀他。”

　　其他人听从着庄烙的吩咐，那敬畏中带着恐惧的态度让林照鹤生出了许多茫然。

　　庄烙带着林照鹤一路向前，直到到了一个拐角的密闭房间里，才将他放下。

　　“小鹤。”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仿佛这会儿没有道理的人成了林照鹤，庄烙伸手挠了挠林照鹤那双因为生气立的高高的白耳朵，“别生气了。”

　　“你骗我。”林照鹤咬牙切齿的打开了他的手，“你这个可恶的奸细，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庄烙：“……”

　　“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就是二次元的头子。”林照鹤怒道，“我就说嘛，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开个保险公司，还那么厉害，说吧，你是哪部作品里的角色？”

　　庄烙眨眨眼没说话。

　　林照鹤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要当二次元就当啊，还要混到三次元里面来当奸细，怪不得找个服务器那么努力都找不到，原来是你小子出卖我们的。”

　　庄烙慢慢的说：“小鹤，我觉得你比我像二次元一点。”

　　此时的林照鹤还穿着黄蕉少女的那身小裙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脑袋上那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大约是因为生气而抖的厉害。

　　他本来就面容清秀，气质又亲切，这会儿气的浑身发抖，不但没让人感觉他有多吓人，反而让庄烙看出了股可怜兮兮的味道。像只龇牙咧嘴努力想吓退别人的小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多想抱进怀里狠狠的揉揉他的脑袋。

　　“我怎么二次元了！”林照鹤怒不可遏，他对庄烙发的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得到庄烙的正面回应，他说，“你不要扯开话题，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烙沉吟片刻，道：“小鹤，我的确没有骗你，一开始我是站在反对派那边。”

　　林照鹤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后来我发现。”庄烙道，“反对派救不了人类。”

　　林照鹤道：“赞成派就可以？”

　　庄烙说：“这是两个选择，一是缓慢的等死以寻求解法，二是孤注一掷赌一次。”

　　林照鹤道：“你选了第二个。”

　　庄烙摇头：“我不想选，但别无他法。”

　　林照鹤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庄烙。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游戏里任务中关于神明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不联系在一起还好，一旦联系在一起，庄烙简直如同那些文字化作了人形，他就是那个可以帮所有人实现愿望的慈悲神明，只要相信他，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林照鹤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庄烙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林照鹤坐直了身体，他觉得之前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让服务器停服的行为在此时显得有些可笑，自己身边最信任的盟友背叛了自己，前几天还在床上亲亲我我，今天就险些刀剑相向。

　　庄烙蹙眉：“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照鹤循循善诱：“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和我解释……对了，你的人物也到十级了吧？你看到了那个主线任务了吗？”

　　庄烙点头。

　　“你觉得这个主线任务怎么样？”林照鹤问。

　　“不错。”庄烙道，“描写细腻生动，我很喜欢。”

　　棱模两可的回答。

　　林照鹤决定打直球：“你觉得游戏里的神明如果融合到了现实里，会是什么样？”

　　庄烙笑道：“反正不会是我这样。”

　　林照鹤：“……”

　　“反对派没有错。”庄烙说，“赞成派也没有，只是中途的过程出现了一些小小瑕疵，人类太贪婪了。”他伸手尝试性的想摸摸林照鹤的脑袋，但又害怕自己的小狗还在生气，于是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小鹤，你觉得这样一个神明到了现实，能满足人类所有的愿望吗？”

　　林照鹤没有躲，任由庄烙的手落到他的头上。

　　这互动让两人都松了口气，林照鹤至少确定了眼前的庄烙还是自己记忆里的老板，不然撸狗的动作不会如此娴熟。庄烙则高兴于林照鹤至少愿意听他解释，两人间没有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满足不了吧。”林照鹤说，“人类的欲望，怎么可能满足呢。”

　　生病的人渴望健康，贫穷的人渴望财富，可当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却并不会止步。

　　健康的人也会变得贪婪，富有的人希望更富有，欲望是黑洞般的沟壑，无人能够填平。连拥有天下的帝王都会寻求长生之道，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的凡人。

　　乍看上去，如果世界上有个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神明是件美好的事，但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愿望，却带着些毛骨悚然的荒诞。

　　林照鹤看着庄烙，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忧愁的灵魂，那似乎是庄烙的另外一面，悲天悯人，又好像对什么极其失望。

　　林照鹤说：“你……”他欲言又止。

　　庄烙说：“小鹤，别想那么多，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保护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