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上单根蜡烛的火光更加微小,卧室里被黑暗侵蚀的面积更大,披着黑影的不知名怪物朝着目标又缩近一步。
祈无渊将烛台放在床头柜上后,掀开被子,随意地坐到床上。
他的后背倚靠在床头,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祈无渊半点也没有将房间里的怪物放在心上。
他在床上躺了下去,伸手一拉被子,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垫上。
祈无渊的脸颊贴着柔软的被子,他测了个身子,平常地开口:“吹一下蜡烛,谢谢你,先生。”
完全不意外房间里还有其他的存在。
在祈无渊礼貌矜贵地说完这句话后,放在床头的蜡烛很快就应声熄灭。
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晚安,好心的先生。”
身份尊贵的伯爵大人在这个时候还肆意地道了一声晚安。
占据了近乎整个房间的巨大黑影怪物帮他熄灭了最后的光源,屋内终于陷入了让怪物没有任何顾忌的黑暗。
过了许久,直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彻底安然入睡后,屋子里的浓郁到不正常的漆黑才完全褪去。
他没有对身份尊贵的伯爵大人做出任何多余动作,缓缓退出了这个房间。
月光这个时候终于可以透过卧室的玻璃,从窗帘中照了进来。
走廊上的“沙沙”声响也重新由远及近的出现。
祈无渊陷入了睡梦中,身体得到休憩。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凛冬和冰雪是北境永恒的主题。
屋外白雪茫茫、一片寂寥,屋内的壁炉中火星子不断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毛茸地毯体贴地覆盖了整座屋子,双脚踩在上面可以体会到足够的柔软舒适,屋子里被布置得温馨华贵,随处可见的精致装饰透露出一种和北境的风格并不相符的另一种格调。
房间里处处都可以体现出冬日里的温馨布局。
祈无渊感觉自己的视角偶尔是俯看着整个房间的第三视角,偶尔是坐在壁炉旁沙发上那个青年的第一视角。
梦境里,在荒诞视角的呈现中,祈无渊能感受到自己俯看第三视角越来越推近,以青年为主体的第一视角更是发生了某种转移,视野从青年的本体中脱离逐渐转化成了一种第二视野。
午后的阳光洒入屋内,壁炉里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令人放松。
温馨的氛围直到祈无渊感受到割裂的两个视野慢慢融合为止彻底改变。
第三视角降低到青年的脸前,第一视角转化为第二视角的时候,两个视野恰好重合在一起。
在重合的瞬间,祈无渊不受控制地直视看清楚了青年的正脸。
这张脸让祈无渊感到无比的熟悉——那是他自己。
白纸一样的皮肤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已经风干变黑的血泪还挂在脸上,他的双目没有闭合,还保持着死前最后的生动模样。
他坐在椅子上,被四五只锋利的箭羽刺穿了心脏,死死地把他的尸体和沙发钉在了一起。
祈无渊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望着他缓缓地开口:“北境……”
一句话祈无渊只听得个开头,后面的句子他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了。
壁炉里的火焰熄灭,只剩下漆黑的残渣。
屋顶破了一个大大的漏洞,狂风混合着暴雪涌入屋内,吹得屋子里的各种家具东歪西倒,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干净的地毯积累上厚厚的灰尘和融化后的雪水,肮脏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整个屋子都变成了一座废墟。
狂风吹动着暴露的屋檐,发出呜呜作响的颤动声。
刺骨的寒冷还没有让祈无渊反应过来。
身处在梦境中,祈无渊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
他不受控制地还在和“自己”对视,忽然,还没适应过来的寒冷消失,逼仄的黑色烟雾翻滚有涌起。
某种呼吸不过来、近乎止不住咳嗽的冲动拉扯着祈无渊的感受。
在光怪陆离的梦中,上一秒还是零下几十度的寒冬,下一秒就有浓烟从四面八方冒起。
这间城堡里视野最好、原本的规格被布置得最好的房屋在顷刻间被大火覆盖。
越来越多的浓烟让祈无渊感到逼仄。
空气被掠夺,呼吸变得越发压抑。
入眼四处都是火红的热浪,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烧得漆黑。
被箭羽钉死在了座位上、和祈无渊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被火舌覆盖,一双失神如死水的眼眸前大火翻滚。
祈无渊在这个梦境里似乎只是一个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灵魂存在。
无边的大火烧毁了雪原上的一切,让所有的过往都埋葬在了焦土之下。
寂静才是凛冬中永恒的主题。
他和这座屋子一起,永远的被保留在了北境。
祈无渊猛地睁开眼睛。
他从床上坐起来,不断大口呼吸着平复情绪。
祈无渊少有地因为某个事物表现出那么剧烈的反应。
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祈无渊后知后觉地伸手轻轻地捂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脸色煞白,一股淡淡的阴郁笼罩着祈无渊的全身,眨了眨眼眸,把刚睡醒产生的茫然情绪扼杀掉。
祈无渊略微低头,眼里浮现出清晰不明的波动。
荒诞梦境中那一抹无法磨灭寂寥和深埋在最内里的绝望给祈无渊带来了难忘回忆。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祈无渊揉了揉额头,他的思绪重新做好隐藏,谁也抓摸不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又恢复了以往疏离冷淡的模样。
他没了睡意,透过厚重的窗帘看到窗外已经浮现起了蒙蒙亮光,索性直接起身下床。
祈无渊脸上的面具一刻也没有摘下,除了走进直播间不会拍摄的卫生间里洗漱时才会摘下。
鲁伯特市昼短夜长,窗外天都亮了,此时早就过了早上六点,黑屏的直播间也重新开启了。
祈无渊打开衣柜又换了一身不一样的衣服后走出房门。
房门外别着的花已经重新换成了另一朵今天早上新摘的蓝玫瑰,花瓣上的露水都还没有消失。
祈无渊走出房门,状似无意地朝着走廊里面扫了一眼。
玩家们居住的十个房门左右对称着分布在走廊尽头,白天庄园走廊的窗户上又拉起了厚重的窗帘遮挡住阳光的照射。
走廊壁墙上的挂灯把此时的环境照得和晚上没有任何区别。
每个玩家门上别着的白色反骨花被佣人们在早上六点的时候就准时更换了下来,
在清一色的白色花朵中,有两个玩家的房门门口显得十分独特——他们房门上别着的花朵是黑色的反骨花。
两朵黑色的花朵在其余的八朵白色反骨花中十分显眼。
祈无渊看清楚玩家房门口的情况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向着前厅走去,刚来到楼梯口,就撞到了从三楼向下走来的陆斯恩。
银白色长发束在男人脑后,猩红色的眼眸宛如珍贵的红色宝石。
陆斯恩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在看到祈无渊后,先还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温柔笑容。
“早上好,渊。”
陆斯恩走到他的身旁,两个人一起插着楼下走去。
祈无渊微微颔首回应了陆斯恩的话。
陆斯恩略带深意地说:“渊不太满意庄园里的仆人吗?”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我说,你是我的贵客。”
陆斯恩说完后,弯了弯眼眸又说:“和那个几个客人的意义不同。”
“庄园里的佣人有什么让你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我不介意再多让艾德给花园里准备一些肥料。”
祈无渊沉思了一下后就知道陆斯恩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
他习惯性地反驳了陆斯恩:“我不习惯,和他们没有关系。”
陆斯恩之所以会对祈无渊这么说,无非就是他看到了祈无渊居然是独自一人走出的卧室,早上起床后没有任何的仆人在服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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