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衣服也脏乱不堪,但还是能看出这件衣服研究室的研究员统一服饰。
能活着跟着这群入侵者逃到这里,怎么也不像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搞研究的科学家们。雪莉本以为他是伪装成研究员的入侵者,然而看到他手腕上代表身份的手环,疑惑就又变成了讶然。
她走了过去,用枪口将他贴在地面的脑袋拨正,看清他的脸时,美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长得还挺标致,带回去吧。”
珍贵的M001立即被送到了中心实验室,多纳教授以及医疗队的各位精英们都翘首以待。而解恒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研究员自然没这待遇,守卫将他丢进医疗室的医疗舱就又去处理其他杂事。
这场动乱造成的损失不小,伤亡更是惨重,医疗室的人手都不太够用,好在解恒空被送来的时机不错,正好有位女医生空下来,接手了他的医疗舱。
一打开医疗舱,初步的全身扫描的结果便出现在医生面前——“左肩中枪、左手手腕骨裂、体表弹片碎片数量18,并伴随着肺冲击伤,腹部震荡。推测是爆炸伤,失血过多,或有可能陷入失血性休克。”
这一条条的伤情分析,看得医生都颇为惊诧,一边麻利地给他接O型血血袋,一边喃喃感慨,“天呐,伤成这样还有气儿,这位先生命可真大。”
解恒空此时并不知道他因为命太硬给一位貌美女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陷入了梦魇中,始终出不来。
一会儿是声色犬马的花街柳巷,一会儿是人欲横流的酒池肉林。女人的嬉笑,男人的怒骂,尽数充斥耳边。好像在梦里把他记事儿以来的事儿又重新过了一遍。
“老解,这真是你儿子?”女人娇柔的声音几乎发腻,比那靡靡之音还要旖旎,“长得倒是标志得很,来,给姐姐笑一个。”
“哟,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啊,怎么没表情,笑都不会笑呢。”
“会笑有个鸟用,跟你似的到处陪笑?”解钏大着舌头,神情迷离,“来,儿子,这玩意儿给你,以后谁要是再欺负你,开枪干他。”
“他妈的小怪物,一天天的板着个死妈脸,咒你老子吗?啊?!老子输钱都他妈是因为你这个讨债货,给我滚出去。”
“啊——死人啦,死人啦,解老板被杀了!!”
“别他妈嚷嚷了,钱留下,尸体处理了,再派个人去通知康瑟先生。”
“这还有个孩子呢,微安姐,解老板儿子怎么处理啊?”
“这小怪物看着就瘆得慌,赶紧给我赶出去,老解怕不是就是被这小怪物给克死了。倒霉玩意儿白长这么一副好相貌,但凡能陪个笑,也还能留着养两年挂个牌卖钱。”
“哟,这小乞丐倒是长得不错,跟着爷走吧,嘿嘿嘿,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啊,只要你乖,听话,给爷伺候舒服了。”
“他妈的狗崽子,老子杀了你——”
“砰——”一声枪响打碎了一切。
子弹贯穿血肉的时候,解恒空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于是冷眼看着梦里裤子脱了一半的中年男性beta在地上蜷缩抽搐,似乎不可置信一个十岁的孩子会抢了他的枪将他反杀。
但的确,那是解恒空杀的第一个人。
他至今还记得鲜血喷洒在脸上的温热感,甚至当时还有心思去观察鲜血在地毯上流淌的纹路,看着鲜血与地毯上的图案融合成一只奇怪的兽类图形。
还没猜出那是什么形状的解恒空等来了酒店的老板,以及下榻在隔壁的凯撒和他的手下顾峰。
“倒是个好苗子,扔这可惜了。”
“带回雪顶苍峰吗?这孩子似乎还没分化。”
“呵,天生的杀手,分化成什么性别重要吗?”
因为凯撒这句“天生的杀手”,解恒空结束了颠沛流离的流浪,被带回了雪顶苍峰,直接进入白鸽的训练基地受训。
雪顶苍峰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训练基地、考核战区、松木小屋。
前两者是为训练杀手而设,拥有各种训练装置和武器配备,后者则是凯撒的居所,在雪顶苍峰日照最充足的山头,后面有一大片的雪松林,正好将训练基地与之隔开。
除了终极考核时凯撒会回来住几天,平时都空着。解恒空从没见过那里有人,直到第二年,凯撒在一次任务中身亡,他在松木小屋见到了归来的杀手Z。
“嘀——”
仪器长鸣的嘀声响起,接着是冰冷的机械音警告:“患者陷入了失血性休克。血袋储备量不足,请及时添加。”
“糟糕!”女医生动作飞快地将医疗舱的备用输血管扎进了解恒空的手臂。
嘀声不断地长鸣短暂地将解恒空从梦境中拉了出来,眼前的景象依然模糊,但鼻尖嗅到的各种混乱的alpha信息素却是让他警惕,身体受限却还是试图挣扎。
“快,帮我按住他。”女医生紧皱眉头,高声喊道。
循声过来的助手,匆忙间不小心打翻了一旁桌上的香薰,浅淡的松木香味弥散开来,解恒空挣扎的动作忽然缓和。
女医生松了口气儿,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同时吩咐助手:“帮我把他手上的伤处理了,包扎之后上骨骼固定器。他伤得太重,得立即手术。”
躁动的情绪逐渐沉寂,听清了这几句话的解恒空忽然想起他此时身在何处,也意识到似乎是有人在救他。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开始回笼,他又想起在他倒下时,宋照隐似乎微微抬起的手。
或许是因为对环境的警惕,又或许是因为执着于想思考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他强撑着意识,没让自己彻底陷入昏迷。
药物作用让他眼前发花,一会儿是白色的大雪,一会儿是翠绿的松林,还有难以忍受的、细密刺骨的疼痛,从双手逐渐蔓延全身。
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翻涌而来。
松木小屋,Z居住的屋子,摆设十分简单,几乎可以说是简陋。Z把解恒空领进去给他包扎手上的伤时,他随意扫了一眼便将里面看了个干净。
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木桌,一个大沙袋。
单人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叠得很整齐;而木桌上方的墙上则是钉着一排柜子,应该是衣柜,Z打开从中拿出医药箱时,他看到了几件衣服;沙袋旁边挂着两个拳击手套,磨损严重,应该是用了很多年。
唯一让解恒空多看两眼的可能就是靠近窗户的木桌上摆了两个像鸟又像鸡的小木雕,还有一盆土。
没有看到玩偶娃娃,也没有看到枪。
纱布不算柔软,在冬日更加冷硬,擦过破损皮肤时带起刺痛感让他有些难以忍受,在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时,他便把注意力都聚焦在被握住的掌心。
比他手掌宽阔的大掌不算温暖,却格外有力,动作时,指腹的薄茧会擦过他的手心,有些痒,痒得他眉头直皱。
“疼吗?”Z忽然问他。
“我不疼。”他实话实说。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冷冰冰的Z忽然笑了。
在声色犬马的黑市生活了九年的解恒空,见过很多种笑容——女性Omega含情的魅笑,男性Omega旖旎的娇笑,嫖客们色情的奸笑,赌徒们狂妄的大笑。
这些笑容几乎贯穿了他的全部人生,他只觉得麻木、无趣、令人作呕。
可是眼前这种不带着任何其他情绪的微笑,忽然让他觉得:笑,是和“美”沾边的。
看到那双含着浅笑的灰蓝色眼眸时,他心头微怔,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热量从两人相握的手心传递过来,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燥热感,耳后都开始升温。
解恒空直觉不妙,甚至有种如临大敌的不安感。直到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分化被困在寒冷黑暗的山道中。
饱受痛苦折磨,绝望无助之际。宋照隐的到来和冰冷气息中的松木味儿的安抚信息素,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醒来的时候,训练基地只有他自己,他却觉得那股松木味儿的信息素好像留在了他刚分化长出的腺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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