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力量很弱,至少和新人类比起来差远了,未眠七八岁时曾出现过几次,一直未被人察觉,后来沉寂了许久。
未眠以为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直到成年后。
昨天是威力最强的一次,怪物很有可能因为措手不及而退缩,才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未眠摸着手上的淤青,眼睫低垂下来。
如果能在遇上信徒的时候出现该多好,那几个人也不会……
只可惜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并且每次出现,他身体一定会出现不适,比如现在手臂上的淤青。
低弱且不可控,不能给他增加任何贡献值,他还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在这荒芜区,更不知道能活多久。
他甚至不确定这力量是否属于自己,纯人类怎么会与生俱来这样的东西。
未眠脑海中出现一张错乱癫狂的脸,表情与眼神都带着无比的怨恨,瘦骨嶙峋的双手死死掐着他的脖颈。
“恶魔……你是恶魔的种。”
又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未眠抓着手臂的力道无意识加重,正好按在淤青的位置,痛感让他瞬间回神。
他放下袖子重新缠好布条,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正午一过,太阳被云层遮盖,林间一下子冷了下来。
最近的白天越来越短,未眠又吃了些野果,回到昨晚的灌木丛,钻进去蜷缩起身体。
—
连着两天,蜘蛛都在树林和废墟之间来回跑。
可是废墟的信徒数量有限,它昨天带回了两只,今天只有一只。
黑雾降临时,蜘蛛害怕得八条腿打颤,先将放好纸片的石板推过去。
——“请”“怪罪”
它本想找“恕罪”两个字,翻了半天没找到,眼看时间所剩无几,贴了一个看着最接近的。
黑雾对石板没有丝毫兴趣,吸食完信徒的生命力后原地消失,一刻也不多留。
蜘蛛松了口气,收起石板处理掉信徒尸体,开始给自己织茧。
它这一次编织的茧和以往不同,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待织好后,蜘蛛用软肢细细摩擦。
透明的茧肉眼无法捕捉,空荡荡的树下荡起一圈气流状的波纹,蜘蛛撕开一道口子钻了进去。
进入茧的内部,又是一片树林赫然出现。
这里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的生长与外面完全一致,仿佛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只是天上没有太阳或云层,到处蒙着一层暗红色,似乎也没有其他生物。
蜘蛛一路朝前,偶尔抽动鼻尖到处张望,最终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它亮出腿部最尖锐的部分,在某处戳了一个细小的孔。
透过细孔,外面是真正的树林,未眠正弯腰穿过低垂的树枝,往远处走。
一看见未眠,蜘蛛的腿隐隐作痛。
它断裂的前腿还未完全愈合,今早捕捉信徒时差点再次受伤。
茧挂在上方,底下的未眠看起来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弱小的身躯不足蜘蛛的三分之一。
它悄悄看了一会儿,直到未眠走出细孔能看见的范围。
茧不够大,蜘蛛前面没有路了,它重新抬头,一刻不停地开始编织。
此时未眠绕过几棵树,见到不远处的小型湖泊。
他微微睁大双眼,拂开遮挡住视线的树枝快步上前。
这两天里,未眠一直安然无恙,他没再遇见任何怪物或者信徒。
他饿了渴了用野果子充饥,夜晚就藏在灌木丛里睡觉,其余时候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五十米。
但长着野果子的植物数量有限,吃完果子以后未眠不得不离开原处,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能找到水源,未眠非常惊喜,蹲在岸边伸手碰了碰湖水。
今天天气依旧很不错,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未眠的身影,水纹一圈圈荡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兴奋过后,未眠才抬头打量四周,确认这里也是安全的。
水里很干净,应该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未眠只纠结了片刻,摘了片树叶当作碗,盛起湖水喝了几口。
望着湖面,未眠把手伸进外套宽大的口袋,摸出一个布袋子。
这是他离开基地前带走的个人物品,有价值的必须贡献给基地,未眠独身一人,身边本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布袋子里装的是一些洗漱用品,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在草丛里睡的两天,未眠只能用袖子擦擦脸。
他捏着一块小毛巾,莫名紧张地抬头,又看了一遍四周。
确实只有他自己,没有人类,没有怪物。
未眠取下帽子,彻底将面容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茧里的蜘蛛终于织好足够的量,寻着气味再次找到未眠。
“嘶呜……”它口中发出一些微弱声响,一双小眼睛睁到最大,忍不住将茧内的小口子再拉开一点,好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些。
岸边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下,乌发细软柔顺,浓密睫毛下瞳孔漆黑如墨,精致的五官极度惊艳,皮肤白到显现出一种羸弱与易碎感,如同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器。
而在他额角两边,长着一对小小的、黑色的山羊角。
羊角顶端微微向外弯曲,其中一只的底部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像是有人试图割下来未果。
藏在茧中的蜘蛛放慢呼吸,突然一跃而起,翻过自己的腹部,拉开拉链在里面疯狂翻找。
各种纸张散落一地,有从书本上撕下来的,也有切割成合适大小的报纸,蜘蛛顾不上捡起来,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找齐两个字,撕下来贴在石板上。
——“精”“灵”
它用软肢举起石板,透过茧的口子又看向未眠。
然而貌美如精灵,却长着一对恶魔之角。
这样的反差,就好似一朵从肥沃土壤中生长出来的娇嫩玫瑰,柔软细腻的花瓣被沾染上粘稠、滑腻的黑色脓汁,本该绽放的花苞散发着死亡与腐朽气息。
蜘蛛真看得入神,一股熟悉的压迫感突然来袭。
未眠身后凭空出现一层薄薄的黑雾,在他察觉不到的角度包裹上来,边缘勾住那一对小羊角。
同时,一丝雾气飘散至茧的方向,明显已经发现了这里有异。
黑雾每次吞噬信徒的时候,就是这个气息……蜘蛛打了个冷颤,敏锐感受到不悦与隐隐的杀意,赶紧扒拉着口子合上茧,哆哆嗦嗦逃离。
未眠用毛巾擦拭完脸和脖子,再卷起袖子擦了擦手臂,湖水还是太冷了,他更不敢直接脱了衣服下水。
小毛巾被挂在树枝上晒一晒,未眠收好其他东西和布袋,第一时间重新戴好帽子。
他将帽檐拉低,如释重负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
趁着太阳还未落山,未眠沿着岸边走了一圈,找到另一种可以吃的野果子,还有一些叶片足足有手指那么厚,中间半透明的植物。
未眠尝了一点,摘下几片和野果子一起放好,当作暂时的存粮。
离开前,未眠依依不舍,打算明天一早再到这边来。
虽然这几天都没有遇上危险,但夜里还是谨慎一些好,他抱着怀里的食物,沿来时的路回到熟悉的灌木丛。
—
夜幕降临,蜘蛛整理好腹部存放的纸张,拉上拉链准备休息。
它所在的茧抖动了几下,似乎外面有风刮过。
不……不是风。
蜘蛛刚刚反应过来的瞬间,茧从外部被直接撕破,它措不及防,狼狈地跌落在草丛里。
“呜……”
恐惧沿着脊背往上爬,它几乎抬不起头,张口只能发出类似求饶的颤音。
黑雾就在它身前不远处降临,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怒意。
附近一大片草木凋谢枯萎,焦黄的枝干碾入泥土。
蜘蛛想打开腹部拿出石板,却根本动弹不了,它不明白黑雾为什么生气。
是因为它今天带回来的信徒太少,还是白天的时候……
“嘭——”
蜘蛛被突然袭来的劲风掀飞,应声砸在身后的树干上。
它丝毫不敢反抗,甚至趴在地上不敢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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