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胡玉奴外出办事, 二人踢场子时意外得来一份流通北魔域之外四大域的【新秀榜】,焦玉玉指着上面殷琅高达第三的排名, 以及自己快滑到第二页边角的名字,愤愤不已。
“大家都是出窍期,凭啥你就超过我这么多?!”
“当然是因为, 殷少尊战绩斐然,不输乃父了。”
黑衣负刀的青年仍是旧日模样,他逼近一步,对上殷琅警惕却陌生的眼神,扬起的笑容一滞,眼神惊疑:“你……不记得我了?”
是他失忆前认识的人么?
恶意满满,是敌非友。
殷琅借着身位遮挡迅速给焦玉玉示意,叫他逃走去搬救兵。
对方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人这一年里没少配合着‘为非作歹’,初步默契还是有的,好歹脑袋简单的焦玉玉有了屡次被坑的经验,没有第一时间扛着双斧劈上去。
黑衣青年已经从他的神态中得到了答案,神色骤冷。
他伸手越过肩头握住刀柄,一点点将刀往出拔:“殷少尊不记得了,怕也不知道,你长大后的模样,与你父亲足足像了九成,才叫我一眼就认出来。”
他单手持刀,步步逼近,速度不快,压力却极大:“当年少尊与夫人侥幸从在下的刀下逃得一命,可是令在下受了好一番炼魂之苦。主子有令,殷九玄的妻儿、亲信,斩草除根,一个后患都不能留!若怪,少尊就请去怪当年不识时务的殷尊者吧!”
说罢,大约也是吃了十几年前多言误事的教训,刀光化残影,刀刀往致命处斩落!
殷琅咬牙顶住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焦玉玉接到示意,抓住空隙溜走。
黑衣青年看到了,不仅没追上去,唇边还露出了一丝冷笑。
“搬救兵?那也得你们搬得到才行。”
此时的胡玉奴,正化作另一幅端庄模样,横跨中州,身在南域的接天道宗之内。
一个至北,一个至南。
焦玉玉焦急地寻了三日无果,却先一步从街头巷尾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得知了殷琅失踪的消息。
据说那日的追杀者是高踞至尊城的第一魔尊麾下,来狙杀殷琅也是奉了第一魔尊的命令。
分神巅峰即将晋入大乘的魔修都没能摘下他的项上人头,战绩煊赫如斯,他在【新秀榜】上的排名直上榜首。
【迷障】之外密林一战,是让‘殷琅’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名字进入了修真界大众的视野。而这一战,才真正让他名扬四海。
无数双眼睛盯着,好奇这个异军突起的后起之秀,能在第一魔尊的暴怒下坚持多久。
至于活下来并活到反杀的时候?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笑话呢。
焦玉玉再没能找到过殷琅,只能偶尔从酒楼说书人的口中听到,他最近又在哪里现出过踪迹,又在哪里杀死了第一魔尊派出的追杀者逃走,修为进境如何不负新秀榜首之名……
一段时间后胡玉奴回来,听说了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只挑眉嘟囔了一句‘原来真的是殷九玄的儿子’,半句也不提去找对方的事。
被焦玉玉追问的烦了,就转过头来骂他:“奴家又不是他什么人,顺手救一次已经够看在殷九玄的面子了,为了他和严偃对上?我活够了要去找死啊!”
“死了就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后来,焦玉玉倒是在一次愤而‘离家出头’中‘巧合’地碰上了隐藏行迹的殷琅。
他随手抹了把头发上往下滑落的血水,在衣襟下摆胡乱擦掉,动作熟稔:“胡前辈说的没错啊,他又不是我爹我娘,萍水相逢,没有舍命救我的责任。”
起身时瞥见焦玉玉傻愣愣明显转不过弯的表情,哼笑一声,在这个好命的傻小子肩上拍了拍:“好好听你义父的话,别总有事没事跑出来找我。严偃的追兵还在后面,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大概好命蛋和倒霉鬼真的不是一路人,往后一年多,直到被严偃属下逼进九死一生的‘混乱之域’,俩人也没能再见到任何一面。
混乱之域,是北魔域所有穷凶极恶者的汇集之地,从练气期到渡劫期,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都可以进去,不受任何一位魔尊的统辖,即使是北魔域的无冕之王严偃。
北魔域在十位魔尊的统辖下,还保有着最基本的秩序。而混乱之域则是将魔修凶残见血的天性激发到了极致,弱肉强食就是这里的‘秩序’。
严偃的属下自觉殷琅绝无可能在这样的地方活命,在混乱之域外蹲守了三个月便返回至尊城复命。
而七个月后,一身雪衣的俊秀青年挂着不达眼底的微笑,大摇大摆走出了这片九死一生之地,一身轻快地回到了位于中州的太华仙宗。
在外‘游历’三年方归,顾扶轩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往山门迎接师弟,初见时险些不敢认人。
虽然师弟这几年正是抽条长个的时候,但这…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三年连破四境蹦到化神初期的修为暂且不论,只容貌与气质同样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师尊见到师弟第一眼便愣在当场,他就隐约猜出,师弟如今的模样,定然极肖似其母。
日子久了,他越发觉得师尊奇奇怪怪。
自从师弟历练归来之后,师尊就经常失神,目光一旦落在师弟身上,常常要许久才恍然惊醒,随后就像是被什么灼了般迅速移开,良久才会再度慢慢转回来,陷入新一轮的失神。
就这样,时间慢慢晃过了一年。
沈慕玄要成年了。
凡人间常见的加冠礼,在修真界反倒是一桩稀奇事。
毕竟修真者闭个关动辄十年数十年,破一境寿命得延少则百年、多则成千上万年,筑基修士都不会把二十岁看的多重要。
沈慕玄原本也没如何在意,反倒是封江城专程叫他过去一趟,说要为他大办一场。
对方有若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沈慕玄保持着垂眸的恭敬姿势,喉中呕意一股一股的泛上来,被他强行按捺下去:“我都听师尊的。”
他还需要这个身份,这个身份还需要封江城的庇护。
离开时,他与封氏前来拜见的长老擦肩而过。
走在庭院,还能远远听到正堂中传出的哭诉:“……出关……魔修殷琅……杀我封氏数十修士……少主遇难……元气大伤……请您……报仇啊……”
他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封江城的声音冷淡,与三年前待他时别无二致:“尔等无能,奈何不得一个小小出窍修士,便要本座以大欺小么?”
封家来人的哭诉声立刻停住了,不多时匆匆出来,与沈慕玄打了个照面,一言未发便离开了。
“魔修……哼!都是一群该死的玩意。”
他说着‘魔修’二字时,都像是嘴里在咀嚼谁的血肉,阴寒冷彻。
沈慕玄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虽有冠礼一事,但沈慕玄并未多想。
他本以为封江城至多也就是像以往那般用黏腻恶心的目光看他,为身家性命计,不是不能忍,然而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衣冠禽兽令人作呕的程度。
再一次被封江城唤到身边,以师徒亲昵之名,当众将手抚上他的脸颊缓缓摩挲,眼神怀念,沈慕玄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打掉了那只手,胸膛急速起伏,一字一顿:“师尊,请、自、重!”
当着满殿长辈惊疑不悦的目光,他一言未发,转身就下了太华山,从那天起能避开封江城多远就避开多远。
然而名义上二人还是师徒,封江城言行严格来说并无出格之处,更显师徒关系亲近。
沈慕玄没少被对方借机揩油,气得他连夜换了身份以‘游历’之名下山闯荡北魔域,宁愿和严偃的下属斗智斗勇,也不想在太华仙宗多待上哪怕一时半刻。
于是后来,在花琦兰表达出爱慕的意向时,鬼使神差,他没有明确拒绝。
甚至一路发展到了宣告天下召开结契大典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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