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利尔倒是对一切都非常新鲜,一路上像孩子般对人族的各种新奇玩意儿产生了极大兴趣。
一龙一亡灵坐上火车后,亡灵对这个铁皮似的大包厢发出了连连赞叹:“布洛萨,瞧啊,这个铁皮箱子居然自己动起来了!”
他对窗外飞逝的风景啧啧称奇,眼睛都快看花了:“这速度恐怕能比得上风系法神了吧?”
“嗯。”布洛萨正收拾着行李,由着体内的亡灵到处乱看。他特意订了一间包厢,来照顾他的亡灵先生,以免其他乘客打扰。
“这是‘火车’,是人族发明出来的交通工具。只要给它喂食燃油,它就能自动跑起来,带你去任何地方。你看,这里还有柔软的座椅,供你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布洛萨拍拍手底下的真皮椅子,认真地解释着,突然神色一凛,顿住了动作:“嘘——你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听得门扉被人轻轻敲响:“您好,查验车票。”
布洛萨再三确认自己面部的易容还在后,才出声让人进来:“进来吧。”
门把手被人咯啦转动,走进来一位高挑的女性乘务员。她对面前的高大男人露齿一笑:“先生,请出示您的车票。”
不知为何,对方明明很漂亮,布洛萨却打心眼里不舒服。他递过车票,女乘务员细细查验了一遍,那双美目又在他脸上转了转,停留了半晌才完成工作,礼貌地退了出去。
布洛萨高度地警觉起来,屏息静听一会儿,在包厢外听到了那女乘务员的低声报告:“大人,这个也不是。”似乎在与什么人物进行着通讯。
糟了,肯定是那两人其中之一在搜捕自己!
布洛萨一瞬间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没想到那两人手段通天,竟将搜捕排查到了这个偏远的铁路上。
穆利尔察觉到布洛萨的紧张,连忙柔声安慰:“没事的,即使被盯上我也能保你无碍。”他语气中透着极大的自信,好像那两人在他眼中十分不堪一提。
布洛萨自然不会全部指望穆利尔,但还是十分感激好友的这番劝慰,低声回应了一声“谢谢”。
闹了这么一出惊魂事件,布洛萨不得不对计划作出更改。
他提前下车,在途经的蓝卡小镇歇脚,预备绕个圈子到叙拉雅。
好在蓝卡小镇和它的名字一般平平无奇,面积小巧,既无特色也无风光,是绝对不会引人注目的存在。
但他忽视了一点。作为迷惑其他人的烟雾弹,往往表面上越是平凡无奇的事物,越会藏污纳垢。
布洛萨随便寻了一个小旅店,要了间卧房后便提着行李上楼休息。
若说布洛萨对人族世界知之甚少,那么穆利尔可以说是更加单纯,对旅店都恨不得新奇上半天,让布洛萨颇感无奈。
蠢蠢欲动的亡灵甚至不再满足于乖乖待在布洛萨体内。他对外界一切都好奇得不行,提议要凭依在某个容器上自由活动。
布洛萨有些不解:“容器?可是你上哪儿去找一个适合的容器呢?”
他将衣物倒在床铺上:“我总不能去墓地给你挖一具尸体出来吧。”
这个问倒了穆利尔,他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唉,不瞒你说,这万年以来,我只成功附身于你身上。其他人我也没有尝试过。”
这句话不知怎地提示了布洛萨,让他脑中冒出一个荒唐而大胆的想法:“可是你一直守在庞戈斯大人的身躯附近……你没有尝试过他吗?”
“……”
亡灵再次沉默了,显然是没想到会被这么问。
“唔、没有……”他含糊其词,似乎有点心虚,想要带过这个话题,“其实不需要真实的躯体,人偶之类的也行,这种没有灵魂的东西反而更容易附身。”
布洛萨果然被带偏了,满脑子都在想去哪里搞一具人偶来:“好办法!我正好有个老熟人,晚点联系他能不能帮忙。”他捶了捶掌心,眸光被点亮,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太好了穆利尔,你马上就可以开启第二次人生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似乎是被布洛萨的情绪感染,体内的亡灵也温柔地笑道:“嗯,布洛萨,谢谢你。”他语气轻柔得像朵棉花糖,甜丝丝的,让布洛萨脸颊腾地烧起来,竟生出了想不管不顾地埋在亡灵膝头上的念头。
哦,这说出去可真够丢人的,但愿不要被穆利尔察觉。
人偶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布洛萨用特殊方法联系上之前交易过的药贩子,开出高价后,对方果然很爽快地答应在黑市里弄一具精致的人偶。
药贩子效率奇高,第二日就将人偶递送到了布洛萨的房间里。
“嘿,我的朋友,下次有需要再来,我这里什么都可以弄到。”药贩子掂了掂手里鼓囊囊的钱袋,笑得见牙不见眼,“您是我见过的最慷慨的顾客,卡利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临走前,他在破破烂烂的衣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只小银瓶丢向布洛萨:“这个小礼物送您,若您处于危险之中,它或许可以救您一命。”
布洛萨接住后,道了谢,就见对方大笑着翻窗跳出,只在风中留下一句话:“记住,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能用——”
待人走后,布洛萨赶紧上前关好门窗,并设置了一个小型结界。
在确保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之后,布洛萨才轻轻地对体内的亡灵说:“穆利尔,我们可以开始了。”
他打开地面木盒的盒盖,扒开那些泡沫填充物,就看到一具光秃秃的人偶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有些惊讶:“怎么是这样的?”这具人偶没有头发、没有脸孔甚至也没有身形,就是一具最粗劣的、孩童练手的木质素体!
见小龙情绪不稳,穆利尔赶紧安抚道:“别急,既然卡利先生说这是最好的人偶,那么它一定有过人之处。你再在盒子里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说明书之类的。”
穆利尔的话语总是有着奇异的力量,脸色铁青的布洛萨闻言舒缓了神色,在泡沫填充物里翻找了起来。
很快,他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正是人偶的使用说明。
“此具魔偶出自伟大的人偶术士德莫科之手,可以随着使用者的心意变化出想要的模样。”
“注意只能变化一次,请慎重选择。”
“使用者只需输入一点魔力,即可供魔偶活动数个月……”
两人仔细研究着其上的文字,很快弄明白了人偶的使用方法。
布洛萨尝试着输入一点魔力,红色的魔力在人偶四肢游走,向着心脏部位汇聚,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想必是启动完成的信号。
他有些雀跃,语气中是自己也没察觉的兴奋:“穆利尔,快进去试试,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穆利尔有些失笑,但还是顺着小龙的心意,从布洛萨的手指慢慢滑入人偶之中。
砰嗵、砰嗵、砰嗵——
布洛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期待地看着面前发光的人偶,像一个等着拆开礼物的孩子。
“怎么样?顺利吗?”他不由得出声催促。
人偶就这么缓缓在布洛萨面前坐起身来,尝试着移动手臂,头部传来了穆利尔闷闷的笑声:“嗯,不错,活动自如的感觉非常棒!简直就像为我量身定做的躯体。”
布洛萨舒了一口气,抬手将人偶的手掌放入自己的掌心,继续输送着魔力:“那么接下来,我要让你变成我想看到的样子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一点也没底,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让人偶变成什么模样。
他闭上眼乱七八糟地想着,脑海里涌出许许多多面孔,有龙岛亲友的,有学院同学的,也有那几个永生难忘之人的……
感受到手心的触感逐渐由木质变成柔软的皮肤,并带上温度,布洛萨知道这是大功告成了。
他忐忑地睁开眼睛,心跳得简直要飞出嗓子眼,面色也变得通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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