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的猫谈恋爱(67)
夏炘然又找了两根新的树枝插在雪球上。
“你知道吗,昨天我和他说下个学期我就要去交换了。”他的声音低下来,就好像被一场大雪捂住。
“你说我该走之前和他说,还是回来后再告诉他。”
雪是冰的,手是热的,但依旧可以捧在手心。
夏炘然想要征求喵二的意见。
但回头时,猫已经没有了身影。
喵二出生以来都没有离开过那栋灰色的东西。
它先是在不分方向地忙着奔跑,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雪上留着爪印的味道,等它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喵。”它叹了一口气。
喵二埋着头扒了扒储蓄了温度的枯草。
在它有限的视野里,比它多活三年的猫就是世界上最渊博的智者。
它可以看到一棵枫树四季的变化,但无法知道人类出门不仅是为了食物,还有知识,爱情,甚至金钱。
它看得到人类社会的和和气气,但看不到风平浪静生活下暗潮汹涌的心思。
可就在刚才,它好像第一次在那听不懂的声音里听出了食物以外的内容。
跑回来的路上,它一直在想那是什么。
那不是驱赶,不是示威,也不是亲近,是更接近于阳光的东西,喵二努力地在自己的感受里找寻相似的东西。
直到倒退到它很小很小的时候。
它突然反应过来,就像妈妈。
喵二还太小了,它还没有学会精确地用树,用风或者其他什么来衡量美好的东西,所以对它而言,最好的联想就是猫妈妈。
温柔地舔舐,袒露出柔软的腹部给自己取暖。
后来,喵二再也不讨厌他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喵二体验了很多次春夏秋冬,看着这栋楼里的人来来往往,换了一波又一波。
而自己变成了又一位长者,教导新来的小猫,什么是人类,什么是雪。
终于在一个粉色的花瓣又飘落的日子,他看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偷偷讨厌过的人类和那个被迁怒过的人类一起来到这里,举着一个纸盒子和自己说着听不懂的话。
它回想起很久以前那只三花猫离开前告诉过他,如果有人类想带它去一个地方,一定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好人。要闻闻那个人类身上有没有好闻的味道,要听听看这个人有没有温和的声音。
如果是的话。
你可以试着跟他走,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你会有新的名字,只属于你的名字。
“喵喵喵喵喵。”三花这么告诉它。
喵二看了看面前的人想,一个半的好人,应该也算好人吧。
第75章 番外二婚礼
“哎呀,今天去做什么呀,打扮得这么漂亮。”邻居从花园里抬起头寒暄。
糜知秋妈妈身上的小香风套装勾勒出身材,优雅又知性,她挥了挥手里的信封,“去参加婚礼。”
“朋友的孩子吧,也是差不多时候了。”邻居感叹,“一个个的感觉一下都长大了。”
糜知秋妈妈转了转嵌有粉钻的戒指,笑了一下,“是我儿子要结婚了。”
“真的假的!”邻居惊讶得不行,“这一直都没听说过小糜有对象,怎么突然一下子婚礼都举行起来了…”
糜知秋妈妈顺了一下刘海,她的头发被卷成大波浪,蓬松地搭在肩上,“我也是才知道。”
对方一下子没接上话。
“那我赶时间,先走了。”她挥了挥那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的请柬素雅简洁,上面邀请的人是“程思知女士”。
程思知。
这是糜知秋妈妈的名字,她年轻时候特立独行惯了,觉得陪伴自己一生的除了伴侣还有名和姓,于是结婚后最先干的事就是把自己不喜欢的名改了。
糜知秋都上小学了,才好奇地问外婆,“你和外公为什么喊我妈叫秋霞呀。”
那是被程思知女士抛弃的曾用名。
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总是会更喜欢一些,别的人在学校介绍自己都会说我是谁谁谁的妈妈,但她就会说,“你好,我是程思知,这是我儿子。”
糜知秋也从来不揭她底,别人说知秋这名字好听,他只字不提妈妈为什么这么取,就笑得格外温和,说或许是吧。
程思知从来都喜欢他这些小小的体贴。
糜知秋大概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小孩,温和有礼貌,学什么都学得很快,会画画,会乐器,长得好看,甚至连学习都不用操心,每次程思知逗着他出去玩,他不答应,还会很认真地解释自己不能缺课。
程思知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帆风顺,其中就包括她那一定会过得更好的儿子。
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出租车上的音响太过嘈杂,程思知把窗户摇下来一些,靠着窗边又打开了一次这个信封。
那是糜知秋半个月前亲手给她的,他说因为自己想选一个有海的地方,所以要先去那里筹备一下。
“你就放心过来玩就好,机票我已经放在里面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永远像个学生,不管穿着多么正式的衣服。
程思知翻开请柬,里面只有一句话。
“邀请我生命中,从过去到未来,永远都最重要的女士前来参加我的婚礼。”
“最重要的女士。”程思知默念出来。
车速带着风挥乱了一点她头顶的发丝,夏天的风带着温度,是柔软的。
程思知想。
是啊,永远也不会有人和我参加这场“最重要的女人”的较量了。
因为和我儿子步入殿堂的,是个男人。
程思知一直是个很快乐的人,这也是她希望的,小时候做个快乐的小姑娘,成年后做个快乐的女人,老了就做个快乐的老太太。
她很喜欢的一个歌手说,“希望自己老了的时候,可以变得更加的开阔,能接纳一切人,对身份对地位都没有任何偏见,对世界还很好奇,但有正义感,而且还很勇敢。”
这样一定会成为更好的人吧。程思知这么想。
但当一年前儿子突然告诉她,自己准备和经常来家里玩的那个男孩子共度余生了,程思知突然觉得也不一定要做个更好的人。
但她最后却问糜知秋,“那你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一般都是糜知秋的爸爸问他的,程思知难得用了一次这个句式,显得格外深沉。
自己一定很帅气吧,她这么想。
她不记得糜知秋的回答了,大概是很坚定的,但那不重要。因为这是她一时的搪塞,用好像坦然的态度来给自己留下缓冲的机会。
她问当事人的爸爸,“你儿子如果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想?”
“不会怎么想。”
“好好想想。”程思知一拍被子。
糜知秋的爸爸看了看她,“这是一件反人性的事情,因为基因里就存在着繁衍后代的本能。”
“所以你是在反对吗?”程思知突然又好像有点心生不满。
她都感觉自己蛮难伺候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真的不会怎么想。”爸爸很耐心地说,“人类常常做着反人性的事情,战胜自己的情绪化,拒绝贪图安逸,抛弃从众心理,我们都抱着自私的本能出生,但依旧有那么多人变成了伟大的给予者。”
他补充,“还有制定婚姻法。”
“哦,你是对一夫一妻制有什么不满吗?”程思知女士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那天他们聊得很晚,程思知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对这件事接受得如此顺滑。但好像又理该如此,因为他和他儿子本来就是那么的像,比如包容,比如没有偏见,比如极度的理智。
这常常显得自己像这个家里唯一的坏人。
“他该不会早就偷偷告诉你了吧?”程女士质疑。
“他根本就没准备和我说吧。”糜爸爸啧了一声,“臭小子还不知道你吗,你肯定立刻就会和我说的。”
程思知想,是啊,他把我们摸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