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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卜卦(41)

作者:泯空入画 时间:2018-02-27 13:04:31 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一句话如惊雷在耳边炸开。付清欢登时脑中一片空白。
  他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晏且歌。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可怕得让付清欢窒息。
  晏且歌眉眼含笑:“你很想的,对不对?”
  付清欢低下了头,沉默一会儿,声音低低的:“……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晏且歌冷笑一声,放开了他:“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该是动你,还是动你表弟。”顿了顿,他转过身:“想来想去,还是动你表弟,我和你堂哥更需要你来陪着。”
  恶心。
  付清欢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琢磨一番他的话,心道:堂兄也知晓此事?他也参谋其中?
  “你凭什么认为朝言祭剑后我会心甘情愿待在明翚宗?”
  “不会吗?”晏且歌侧头看他,“你这种把报恩看得比报仇重的人,不会谢我成全你和你的道长吗?”
  “你闭嘴。”付清欢一挥剑,仿佛要凭空斩断乱如麻的思绪,“把朝言交出来!”
  晏且歌看了看他,仍是深不可测的神情,看得让人心凉。


第八十九章 枉生科(四)
  云止奂揽着付清欢的腰御剑向渠阳山后山飞去。他看着怀里的人,眼底焦虑一览无遗。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与祁景澜谈过话预备去后园找付清欢,就听见了两人打斗的动静,和祁景澜匆匆赶到,付清欢腹部已被刺伤,血流不止。
  好在伤得不深,及时止住了血。付清欢不肯休息,执意要去追晏且歌。
  付清欢的头靠在云止奂颈窝处,声音很轻:“晏且歌留不得。”
  云止奂将他揽紧了,低磁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的:“我明白。”
  “不是……”付清欢摇头,“他……打不过他的……”他抬起头,眼里尽是绝望:“莫梦回,莫梦回就是他害的。”
  云止奂微微一怔,不再言语,把付清欢抱得更紧。仿佛下一秒这个人就要从怀里消失了一般。
  两人一路追到后山,停在一个山洞口。祁景澜已经独自负手站在那,不知有多久了。
  付清欢手里的闻灵盘仍在振动,驱使他们一步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祁景澜身边,再不能往前。
  洞口被设了屏障。
  晏且歌的声音幽幽从洞里传来:“都来了?”
  与此同时付朝言的声音也在洞里响起:“表哥,别过来!”
  付清欢咬牙:“……你出来。”
  一声闷哼,付朝言被踢出来一段距离,仍是没有越过屏障,晏且歌走到他身边,身上的阴霾几乎与洞内融为一体。
  付朝言脸色苍白,相比之前更是瘦了许多,除了被捆着不能动弹,似乎没有受伤,付清欢捂着腹部,稍稍安心了些。
  “你想如何?”
  “如何?”晏且歌笑了,从腰间取下一把剑,“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了。”
  正是冰翎。
  付清欢看着他,突然想明白了晏且歌为何迟迟不动手。
  他不是剑主,无法拔出冰翎,方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意图是想借自己的手杀人。
  付清欢咬紧了后槽牙。
  只要他拔不出剑……
  晏且歌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右手持剑,左手握住剑柄,稍一用力,竟将剑拔出了几寸。湛蓝的剑光映着他布满阴霾的脸,甚是诡异。
  他没有戴面具,右脸虽阴沉,却是一如既往的俊美夺目,而左脸则是布满烧伤的疤痕,狰狞无比。而右手此时此刻也没有带手套,森白的义肢如白骨般渗人。
  洞外三人皆是大骇。
  为什么他能拔出冰翎?没有道理,以付朝言的修为灵力,操纵自己的佩剑应当是绰绰有余的,而冰翎这样上等的宝剑,也应该是认主的。
  付朝言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洞外的人冷静一些,想来这几日他也看到过晏且歌拔出冰翎。
  “以血祭剑,对不对?”晏且歌将剑收回剑鞘,在付朝言脖子上比划,“这里的血最多,可以涂满整个剑身。”
  付清欢失声喊道:“你住手!”
  这一喊动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疼得险些站不住,云止奂连忙扶住他,目光森然看着晏且歌。
  付朝言见付清欢受了伤,斜眼剜了晏且歌一眼:“你既然拔得出冰翎,为何迟迟不动手?”
  听见这一句话付清欢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自己一分神,晏且歌就动了手。
  晏且歌却没有恼火,声音很悠闲:“我有我的理由。”
  一阵静谧。
  “且歌。”一直沉默的祁景澜突然开口,“你何必。”
  一直漫不经心的晏且歌在听了这话后突然暴怒:“我何必?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他死了,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宗主,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安度一生,你不是明白的吗?!”
  付清欢转头看着祁景澜,满脸难以置信。
  堂兄竟是一直都知道?
  祁景澜看着晏且歌道:“你这样,真的是为我好吗。”
  晏且歌身子晃了晃,低下头,眼睛却仍是盯着这边,神情狠戾无比。
  “你一直想要我欠你一个人情,对不对?”祁景澜说道,“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
  付清欢皱着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晏且歌和祁景澜的往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那边晏且歌冷笑几声:“我不信,我不信我做了那种事,你还愿意真心收留我。”
  付清欢抬起头,看着祁景澜,有些疑惑。
  祁景澜正要说话,那边晏且歌继续道:“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中君子吗?你只知道我屠杀溯华宗,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那把火吗。”
  闻言,付清欢和祁景澜皆是一愣,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云止奂扶着付清欢,眼神低沉,若有所思。
  多年残留于人世的母亲亡魂,百年仙门莫名奇妙的覆灭,长子寄人篱下。种种疑点交融,唯有一个真相:溯华宗的覆灭,是晏且歌所为。
  晏且歌冷笑几声:“我跟你说过,我杀他们是因为我的亲生父亲要将我献祭先祖。”
  祁景澜低垂下眼眸,神情哀恸。
  只听晏且歌在那继续道:“十年,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可他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杀我全家也要把我带回溯华宗,就是为了那个献祭!”他的眼眶渐渐红了:“为什么献祭,你知道吗?你们明翚宗告诉他,要本家弟子的血献祭先祖,才有失落宝物的下落!”
  祁景澜道:“不可能,我父亲从未做过这样的占卜!”
  “哈哈哈哈哈哈哈……”晏且歌似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有什么不可能?你们明翚宗真的高洁吗?笑话!你知道溯华宗失落的宝物是什么吗?就是这两把剑!你的先祖杀了晏旭,抢来的这两把剑!”
  他仍在疯疯癫癫边笑边说着什么,笑得声嘶力竭,几乎要撕裂声带。指着祁景澜和付清欢,目光里满是嘲讽。
  他后面在说些什么,付清欢听不见了,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他刚才听到的一切,宛若天方夜谭。
  他没法相信,自己拼了这么久,废了这么多神思想要救的明翚宗,竟是这么不堪。它的不幸,皆来自先祖的一时贪念,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他是为了什么?手腕上放血的伤痕仍在,它们刚刚开始结痂,很是脆弱。此刻看来无比讽刺。
  祁景澜震惊非常,声音都高了一些:“不可能。……你不要胡说。”
  “胡说?”晏且歌已经止住了笑,声音沙哑,仿佛下一秒就能咳出一摊血,“那你看看,我有没有胡说。”
  他用力将冰翎掷下,剑入土三分,他握住剑柄,用力一拔——湛蓝的剑光登时照亮半个洞穴,整把剑都被他拔了出来,在他手里灵光流转。
  灵器认主,此话果然不错。
  祁景澜面色苍白,淡色的嘴唇轻轻颤动起来,似乎仍是难以置信。
  而付清欢见晏且歌拔出了剑,微微瞪大了眼睛,目光看向付朝言。
  更令他担忧的是,手里的焚天也不安分起来,微微抖动着,随时要飞出去一般。
  晏且歌提着剑立于洞口,表情悲凉无奈。
  “景澜,你是我在修真界唯一的朋友,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是真心帮你的。”
  祁景澜抿紧了嘴唇,毫不犹豫:“这样的真心,我不敢要。”
  晏且歌笑了笑,举起了剑。
  “不要!”
  一道符篆闪过,击破了那道屏障。
  付朝言耳边一阵轻风,他紧紧闭着眼,许久,没有感觉到意料中的疼痛。
  身旁传来闷声倒地的声音,还有剑器落地的咣当声。
  冰翎浸血。
  焚天开始不住地颤抖,朱红色的符纹愈加鲜艳,几乎要滴出血来,最终它脱离了付清欢的手,向洞内飞去,与冰翎紧紧贴合在一起。
  双生剑映出别样光辉,照亮整个洞穴,许久才慢慢沉寂下来。祁景澜仍保持着祭出符篆的姿势,一动不动,他静静看着晏且歌的尸体,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事后祁景澜告诉付清欢,那个屏障是溯华宗的法术,整个明翚宗,也只有他和晏且歌会。是幼时晏且歌教给他的。
  而付朝言告诉付清欢,晏且歌倒地时他听见了他的呢喃:“那就永远欠着我。”
  这两个举动,无论谁先谁后,细想一番,都是莫大的悲哀。
  付清欢见了此幕,不知是看到付朝言安全了而精神松了下来,还是过于害怕看到晏且歌的尸体,或只是伤口失血过多,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第九十章 枉生科(五)
  飞雪铺满了整个九州林,白雪皑皑的琉璃世界冰洁透亮,纯净,令人神往。
  付清欢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纹路繁杂的冰晶转眼就在温热的手心融化,随后又是一片新的雪花落到手里融化,周而复始。
  他独自走在九州林深处,在一座无名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晏且歌的住院是九州林唯一没有名字的地方。或许再过几年,这座偏僻的小院会修葺翻新,挂上名字,做别的用处。待这一辈的人都不在了,没有人再记得这里曾经有个红衣黑袍的俊美青年。
  付清欢的睫毛挂了一点冰霜,他眨了眨,就低落下来,像两行清泪。他叹了口气:“老晏啊……”
  先前整理晏且歌的遗物时,付清欢在匣子深处翻出了几本手札。字迹飞舞语序混乱,眼看着就是醉酒时所写。五岁丧母,继父和妹妹亦被溯华宗杀害。在溯华宗生活了十年,委曲求全百般讨好,最后得知生父带自己回本家是用来祭祖的。
  晏且歌这个人,付清欢很难去说个明白他好还是不好。对自己爱的人他用尽全力留在自己身边,生母是如此,祁景澜亦是如此。即使是溯华宗,他也说不出一个恨字。
  他在溯华宗十年,一个比嫡子年纪还要长的私生子,所处地位有多尴尬不必多言,父亲对他爱理不理,晏夫人视他为眼中钉,唯有弟弟晏笙鸣与他关系甚密。然宗子和私生子之间的隔阂又哪里是交心就可以抵消的。
  付清欢翻看手札时不时叹气。即使怀疑母亲所死有蹊跷,晏且歌仍真心待溯华宗,因为这里有他的家人。付清欢甚至怀疑,到得知祭祖真相那一刻,晏且歌心里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
  大火中晏且歌失了手臂,义肢是生父遗骨所制,毁了容貌,面具和手套是晏夫人骨皮所制,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晏笙鸣,死后魂魄被封入灵兽,常伴晏且歌左右。
  是他的家人,他爱他们,他就要永远将他们留在身边。
  付清欢得知一切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过来。到后来某一日见了祁景澜失魂的样子,也终于真正想开:一切因果皆由自身。晏且歌从前如何,往后如何,都是自己种下的因果。付清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了主意,把目标转而定为付朝言,大约是自己哪个时候不经意的举动让晏且歌很是受用。
  万般悲哀,晏且歌成功了,整个明翚宗确会永远欠着他。
  付清欢也不敢妄议溯华宗和玄辉门之间的恩怨,玄辉门灭门因溯华宗,溯华宗灭门因谁?晏且歌?还是明翚宗?
  整件事的起因,兜兜转转,竟到了明翚宗自己身上。这些日子的奔波伤神,换来的真相却是自己的先祖竟如此不堪。那明翚宗这些年早逝的弟子算罪有应得吗?还是无辜?真正无辜的玄辉门,还有被毁了一辈子的施停泊和施逢陌,付清欢再有脸去想他们吗?
  他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把脸埋进毛领,闭了闭眼。
  一只手扶住了他微微有些晃的身体,付清欢猛地睁开眼,转头望去,看见的是一张稚嫩温婉的脸。
  付清欢心里一阵失落,垂下眼眸:“你下学了?”
  苏萝络点头:“今儿雪大,就早早放了学。先生你伤还没养好怎么出来了?”
  付清欢低头不语,近日倦怠,什么也不想做,也不想说话,连人也不想见。许久,他道:“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苏萝络点点头,她个子不高,只到付清欢肩膀,扶着也很费劲。见自己先生面色不算差,就放心走了。
  付清欢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转身往回走。
  掐指一算,晏且歌已经过世近三个月了。
  而道长也差不多离开了三个月。
  付清欢仍记得自己醒来后遍寻不见那人的惊慌失措。后来祁景澜告诉他,云道长在他昏迷次日就告别离去了,大约是去继续云游了。
  大约是去继续云游了。这句话如雷灌顶,打醒了付清欢。是,道长没有理由留下,更没有理由干等着自己醒来说几句话。他是他什么人?有什么义务呢?
  付清欢咬紧了牙,心底里头一次生出几分不甘。
  大约是刚刚经受过晏且歌的事,付清欢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守住所爱之人。
  他做了生平第一件大胆得自己都咋舌的事——唤来了传声鸟,犹豫一下,只说了一句话:“道长,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
  顿了顿,似是犹觉不够。
  付清欢从口袋里找出一个包得完好的布团。展开是堪堪一朵嫣红的姻缘伞。那日在槐树下插下一枚画了云朵的小伞,付清欢又留了一枚清楚写着云止奂名字的在身上。他把姻缘伞系在传声鸟身上,指尖抚摸一阵它柔嫩光滑的羽毛,轻声道:“去吧。”
  一句话,一件信物,其中意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
  然经过近三个月的等待,传声鸟仍没回来。
  付清欢并不知晓云止奂去了哪里,想了几个道长可能历经的地方告诉了传声鸟,这灵鸟又认得云止奂和他身上的气味,找寻起来应该不难。
  可为什么?
  付清欢咳了两声,匆匆回了雅榭燃上炭火,身子才渐渐回暖。
  晏且歌那一剑像是一柄冰柱扎进自己的身体里,丝丝寒气浇遍全身。他的佩剑焚天性火,遇上寒气侵体自然痛苦不堪。其实这三个月来,付清欢早已卧床多日。灵力也逐渐式微,祁景澜嘴上不说,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宗主眼里的悲伤都要溢出来了。
  祁氏宗族的长辈们心照不宣——这位刚回归本家不久的小公子,也撑不下去了。
  依旧和从前一样,麻木地感叹可惜。
  付清欢不去理会旁人说什么想什么,到后来连人也不想见,只有祁景澜时常来看看他。平日里没事,他就坐在廊下或窗前静静等着传声鸟。
  年月慢慢过去,竟也不知不觉三个月了。这场雪应当是今年最后一场了,开春以后天气回暖,应当不会这么冷了。算来此时的临安应当已经开始入春了,再过些时日,就该有燕子回来筑巢安窝了。
  付清欢一个人时总是想很多,先是小时候的事,然后是在百里镇摆摊时的事。最后凝结在脑海里的,无不例外是那抹颀长的身影。
  到后来,就只想着那个人的事了。
  这一日天很好,出了太阳,付清欢醒来时积雪已经融了大半,可惜化雪时最冷,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去廊下坐坐的心思。把自己那个破药箱从里到外修整了一遍,又没事做了。付清欢本想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却听见窗外响起了久违的鸟鸣。
  他微微一怔,眼里骤然有了神采。几步迈过去打开窗,一阵冷风袭来,让他神志清明不少,胸口的郁闷感也一扫而空。
  那只蓝色的传声鸟静静立在窗台上,斜眼看着他。
  它的脚踝上,还有一抹红色。
  姻缘伞。
  付清欢的笑颜顿时凝在脸上。
  他的口信,他的信物,道长没有收到。
  或者说,道长不收。
  传声鸟不可能找不到道长。唯一的可能就是,道长不收。
  心猛地坠落冰窟。
  付清欢细瘦苍白的手指拈着姻缘伞,缓缓蹲下。
  传声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扑棱一下又飞走了。不知是哪个弟子在招唤它。


第九十一章 情归科(一)
  腊月,天冷得刺骨,连风都能刮下人一层皮一样寒。
  素青霜打了个哈欠,在历苍观门口坐下,仰起小脸看对面树上的冰渣子。近日天冷,来历苍观找师父解惑看病的人也少了许多。觉得越发无趣。
  过了午后天就越来越冷,素青霜裹紧身上的棉袄,打算关门进去了。刚要合上大门,一只被冻得通红青紫的手伸了进来。素青霜没看清,一不留神就把那手夹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连忙重新把门打开,门外竟是一个衣着朴素棉衣的女人,伏在地上气若游丝不知是冷的还是累的,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团,看见素青霜就把布团伸出来给她,眼里尽是哀求。素青霜吓得不敢动,颤着手把布团抱过来,听见里头传来婴儿微弱的哭声,惊讶地揭开布,竟是个刚出生几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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