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座下尽邪修(118)
一切到此消散。
镜中再度变得空茫。
江应鹤抽离出神识,闭眸捏着眉心。从长夜觉醒的
那晚起,这个故事的走向就变得无比压抑,即便是看小徒弟手持利刃,让看轻他的大妖们纷纷弯腰低头,他也从长夜的神情中感觉到——他并不快乐。
江应鹤稳住心神,缓慢抬眸,睁眼变见到一只雪白的长毛小猫咪凑过来蹭他,抬头要亲他。
江应鹤发沉的心一下子就被治愈了好多,他抱住白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爪子,低声道:“没事,到我身边了……”
先是离群索居,再是流浪被虐,好不容易遇到家了,还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被抛弃……江应鹤按照小猫咪的视角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也太惨了。
正当白猫眼眸发光,下一刻就要变回人形的时候,兰若寺的某个方向陡然震出一道灵波,将禅房内摆设一扫而倒,香炉坠落。
江应鹤抬眸望去,听到寺中小僧急促的叩门声:“江仙君,住持请你过去,混元仙君他……他……”
不等小僧说完,禅房房门骤开,内中的人已然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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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应鹤赶到现场之时,情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
就在童归渔周围,一层层的灵波此起彼伏的向外震荡,只是自从第一下过后,这些震荡之感都被漆黑的鬼气结界锁在房间之内,未能扩散出去。
禅清就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鬼气森森、抱臂旁观的秦钧,一会儿看了看握着童归渔不放手的怀清真人,也不知道身为出家人应该说什么好。
江应鹤仔细感受了一下内中的灵波震荡,眉峰微蹙,道:“有佛门秘法在身,居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拖了,必须早做决断。”
禅清拨过佛珠,低眉道:“阿弥陀佛。”
兰若寺佛门之地,住持更不应该插手合欢宗这种情爱之事,故而只能止步不前。
江应鹤进入结界内,走近数步,见到愁永昼一身碧色外袍,平日中温文和煦的眉目有消沉之感,他看到江应鹤来,才缓慢地松开了手指,袖袍与童归渔的衣角轻轻分离。
“江仙君。”愁永昼起身行礼。
江应鹤微微颔首,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道:“本座并不想问真人是否等得起百年千年,但我与他千余年故友,他至今日,须得护法之下散去修为、转世重来
,才有生机,真人后退吧。”
愁永昼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退开数步,看着江应鹤从旁坐下,布起护持阵法。
阵法升起,一切都逐渐地模糊了起来,包括向四周震荡的灵波,以及那颗摇摇欲坠的道心,连同童归渔的外貌身形,都跟着逐渐模糊朦胧、渐渐碎散。
愁永昼就立在不远处,他确是药王谷医修的代表和模板,浑身都是清淡的草药香气与柔和灵力,只有在忐忑踌躇、复杂至极的眸光中,能看出他的紧张。
光华渐远、神魂消弭。
失去元神支撑的躯体,宛若俗世尘灰一般散成粉末。江应鹤将留下的神魂送入天地轮回之间,伸手从粉末之中拿起来那把红颜剑。
即便红颜剑喜好美人,此刻也萎靡不振,连一声铮鸣也不曾有过。
江应鹤伸手抚过红颜剑,目光停在未摘的淡粉剑坠上,转过身看了一眼愁永昼。
对方还是初见时那样,模样非常温和,但眸间神色之中,有些许地恍惚和落寞,他并未要求什么,也没有想要取回剑坠,而是向江应鹤再行了个礼,与前辈告别。
江应鹤轻轻颔首,看着他离去,随后听到一旁的禅清住持忽地开口道。
“怀清真人只是一个契机。”
“此话怎讲。”
“情根缺失之人,怎能将道心修得完满。”禅清看向江应鹤,“你与他皆如此。”
江应鹤怔了一下,还没等他好好思考这个说法,就又听禅清唤了一句“阿弥陀佛”,继续道:“童仙君良配在前,可惜为道心止步,此后即便不改道途,在合欢大道上,也不会偏移目标了。”
江应鹤记起方才愁永昼的神情,又想起曾经与他见面的几次交谈,大约揣摩了一下此人的心性,问道:“良配?住持如此认为,可否告知原因?”
在江应鹤的脑海之中,觉得愁永昼虽然温和有余,但似乎体贴和热情俱不足,几次相见,他都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将一些心仪之情放在隐蔽处,让人难以揣度。
禅清道:“童仙君走火入魔,是怀清真人舍身相救,据老衲所知,药王谷功法……”
“住持稍等。”江应鹤忽觉自己理解有误,“舍身相救……童归渔虽然浪
荡,但容貌甚美,何谈舍身?”
禅清顿了一下,用略微诧异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斟酌了好久,才道:“……怀清真人如今道体受染,功法冲突,跌落了半个境界。”
道体受染……药王谷和合欢宗的功法确实不对付,合欢宗的根基里也自带采补之术。
江应鹤思绪一顿,忽地想起如何才会受到这种波及,只有作为合欢宗功法承受方才会被……他脑海中嗡得一下,下意识追问道:“他……是受?”
童归渔是攻?
禅清未曾听懂这个词,问道:“……这是何意。”
江应鹤沉默一瞬,道:“没事,站错的是我,不是住持。”
……怎么仿佛连出家人都知道童仙君的属性,只有他站了对家。
作者有话要说:鹤鹤:我以为我俩是GAY蜜。
李还寒:我也以为。
秦钧:我也。
长夜:……我也,不说了,你们看哪把剑砍童归渔比较锋利?
第78章
事务暂毕。
江应鹤回到禅房内之时, 禅清住持正将倒下的香炉扶好,重燃佛香。
浓郁的旃檀香气扩散而开。江应鹤由此镇定了一番,将神识重进扫入水镜。
在进入水镜之前,他还心中忐忑, 想着这一回恐怕又是一个不太好的故事, 他已连着看过两个,心理承受能力虽不算差, 但也不想见到那种过去。
但这一次更绝,雾色空茫已久,毫无变化。
……显示不出来?
江应鹤等了片刻,仍是无果, 便将神识从水镜之中移出,抬眸看向秦钧。
秦钧才回到他身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视片刻, 才问道:“怎么了?”
江应鹤轻轻叹了口气,道:“……无碍,我们回去吧。”
童归渔之事已尘埃落定, 江应鹤只要按着那本《遗书》所言,随手安排布置, 便可以协助他生前留下的方案为合欢宗承接一个顺畅的过渡。
他所选定的继承人, 江应鹤还未去了解过,但他相信故友的眼光,并未太过担忧, 便打算等到这位继承人正式接任时,他再前往也不迟,眼下便直接回到了蓬莱。
归途之中,下了一场冰凉的小雨,有入秋之意。
雨声渐弱,白鹤玉宇之外日落月升,夜色晕开天幕,鹤灵依偎入眠。
小白猫趴在江应鹤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软绵绵地挨着他睡觉。
江应鹤看了一眼任务的进度条,只差钧儿那一段,他将书册缓缓放下,想着那面水镜,不知道其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正当他稍稍走神之时,忽地感觉到被握住了手腕,他抬眸望去,还不等说出什么,就被对方环抱压倒,放到了榻上。
怀里的白猫立即惊醒,跳上床畔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秦钧。
“李还寒说师尊在查看过去未来。”秦钧开门见山,“仿佛只有轮到我的时候,时间很短,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江应鹤怔了一下,道:“我……”
“回来的路上,”秦钧盯着他道,“你心事重重、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
江应鹤被他问得太急,一时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还未开口,便听到对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