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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14)

作者:易人北 时间:2017-08-24 16:35:44 标签:经典 破镜重圆 虐文 强强


  那帮军众有跟他时间长的,知道他个性,一起笑了起来。 

  陆奉天见他认输,也不好继续羞辱他,把长剑归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不是把我的武功秘笈偷给你了么,怎么也不见你有一点长进,该不会是你这两年都耗在床上了吧!” 

  李诚兴闻听此言,回转头来,用一种古怪又不屑的神色,看了看更添俊朗风采的陆奉天。 

  “怎么,你小子吃醋啊!哼!你想知道,老子就不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我又没问他的下落!”陆奉天冷哼。 

  “噢--”长长的噢了一声,“原来你小子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啊,我还以为你想知道,他有没有跟我上床呢!不好意思,这个老子也不会告诉你!哈哈!” 

  “谁说我想知道了!”话一出口,陆奉天就开始后悔。 

  “你不想知道啊?那就不要三番五次提他啊!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傻蛋!”声落,李诚兴像扳回了一局,发冠也不束,就这样乐得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陆奉天望着李诚兴的背影,紧紧握起拳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一点都不想! 

  放过陆奉天这边暂时不谈,且说说九江郡,流泗镇,江边的小屋里住了这么一对父子。 

  爹叫马夫,儿叫马蛋儿。 

  爹有一张瘪嘴,笑起来嘴边就有一对大括弧,年约二十八九、三十岁,为人世故又厚道,遛得一手好马,谁家里的牛马有病,都会免费过去看看,且不收人药费,在流泗镇相当有人缘,就是一张脸坑坑巴巴怪吓人的。 

  小马蛋儿可就比他爹漂亮多了,才三岁的孩子,谁见谁喜,长得粉嫩嫩、肥嘟嘟,一看到他爹,就伸长两手要抱抱。 

  父子俩的感情好得让人眼红! 

  “阿爹,阿爹!”马蛋儿穿着开当蛼,小屁股撅得半天高,奶声奶气的叫他阿爹,一边叫,还一边挥着嫩乎乎的小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又找到什么好东西。 

  他爹正忙着在院中给葡萄搭架子,听见儿子叫,连忙回头。 

  这马夫也奇怪,大夏天的,却从头到脚包了一层黑斗篷。 

  “乖蛋儿,你又找到啥啦?”他爹乐呵呵的问。 

  “老楚……洞。”马蛋儿吐音不清的叫。 

  “老鼠?”他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快让爹看看,别给老鼠咬着啰!”马夫一把搂起儿子,拍拍他的小屁股,让他挂在自己手臂上。 

  马蛋儿抱着他爹的手臂,一个劲儿的踢他那两只肥肥的小脚丫,兴奋的直叫:“老楚!老楚!蛋蛋要掏老楚洞!” 

  可怜马夫阿爹弯着身子,瞪大眼睛找了半天,就是没找着哪有老鼠洞,顺着他儿子藕节似的小手臂,这才发现……那儿确实有个洞,不过…… 

  “蛋儿呀,你不觉得这洞小了一点?”他爹冲着他直乐。 

  马蛋儿还在叫:“洞!掏老楚洞洞!” 

  敢情是他爹上次带他去山上掏山鼠洞,掏出兴趣来了! 

  “这不是老鼠洞,这是蚂蚁洞,地上爬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蚂蚁,不是老鼠哦。” 

  “老楚!”蛋儿一口咬定! 

  “你这小混蛋,比你娘还倔!世上有这么小的老鼠么?” 

  马夫哭笑不得,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让小蛋儿坐在大腿上,从地上拈起一只蚂蚁,放到手掌上,送到他面前。 

  “你看,蚂蚁很小,老鼠要比它大很多,而且老鼠身上还有毛,蚂蚁没有哦。”做爹爹的详细解释老鼠与蚂蚁的不同。 

  马蛋儿一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来转去,揪揪自己的小辫子,瞅瞅爹爹手掌上的蚂蚁,点点头,若有所悟,“老楚是蛋蛋!”随即还举一反三,“阿爹也是,阿娘也是。” 

  马夫呛了一下,摸摸他儿子的小脸蛋,笑着摇头,“蛋儿不是老鼠,蛋儿是爹的心肝小宝贝。爹也不是,你娘也不是。” 

  马蛋儿好奇地去捏蚂蚁,没捏着,让蚂蚁爬啊爬,爬到他手背上了,吓得小蛋儿拼命甩手! 

  “阿爹阿爹!蚂蚁咬蛋蛋!哇阿--”三岁小娃儿放声大哭。 

  马夫一边哄他,一边笑着把蚂蚁从儿子手臂上弹飞。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不一会儿,“阿爹,”被老爹哄开心的马蛋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皮皮地拱进他爹怀里,手指玩着斗篷上的布带,仰头看他爹,“阿娘来吃饭饭?” 

  马夫对儿子的童言童语相当了解,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疼疼他的小脸蛋,放柔声音道:“你娘今天也不能来陪蛋蛋一起吃饭,你娘很忙,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京城。你想娘了吗?” 

  马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能在他的小心眼儿里面,只要有他爹,娘要不要都无所谓吧。 

  “阿娘肥肥?” 

  “噗哧!”一声,马夫笑了出来,知道儿子可能联想到镇东头大柱儿的娘了。 

  “你娘啊,一点也不肥,长得是又俊又高,比阿爹还高。爹床头那张画像就是你娘,你忘了么?” 

  “嗯……”马蛋儿含着手指傻乎乎的笑。“蛋蛋饿……吃葡萄!” 

  “葡萄还没熟呢,青得酸牙。” 

  马夫觉得,他搞不清小蛋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刚才想这个,一会儿又要那个了。 

  是不是小孩子都是这样呢?做老爹的幸福的感叹。 

  “嗯--蛋蛋要嘛!”小蛋儿一个劲的,在他爹怀里扭他胖嘟嘟的小身子。 

  “我们吃粥好不好?” 

  “不好!” 

  “好!” 

  “不好!葡萄!蛋蛋要葡萄!”葡萄葡萄一连嚷了好多遍。 

  马夫无奈的叹口气,点点他软软的小鼻头,“好,爹摘给你吃,等下酸牙可不准哭鼻子。”说再多也没用,只好酸他一次,下次他就不敢要了。嘿嘿! 

  正当小东西兴高采烈的,把又青又小的葡萄往嘴里塞时--“马兄弟,你上次要的药膏,顺路就给你送来了!怎了,和儿子在玩呢!”随着声音,院门外走进一瘦高的中年男子。 

  “是老张哪,真麻烦你了,还让你这个大郎中亲自送来。”马夫抬头看清来人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 

  “呸呸!哇啊!”小蛋儿又开始张嘴哇哇大哭。 

  “小蛋儿怎么啦,怎哭成这样?”张姓郎中说着靠了过来。 

  “呵呵,没什么,吃了酸葡萄罢了。这次吃了,下次他就不会想吃了。”马夫笑着低头哄儿子,帮他把嘴里的酸葡萄渣全部掏出来。 

  张郎中一听也笑了,伸手拍拍马蛋儿的小脑袋瓜儿,弯下腰笑咪咪的说:“不哭不哭,叔叔给你好吃的,来,把手伸出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点心。 

  马蛋儿不哭了,抬起头先看看他爹爹,又看看那个摆着小点心的方巾,再抬头看他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期盼。 

  马夫给他那馋样儿逗笑了,“好了,别再看了,想吃就谢谢张大叔。” 

  马蛋儿一听,立刻回头对张郎中甜甜腻腻的叫了一声:“谢谢张大叔!”说完,就伸出小手去抓点心,一双手抓不下,又伸出另一双手,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抓得满满。 

  张郎中瞅着小东西的小手腕,咧嘴笑。 

  马蛋儿瞅瞅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考虑了一下,把左手里的小糕点送到爹爹嘴边,“阿爹,吃!” 

  “乖!”马夫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呵呵,小马蛋儿还真乖,当年看你抱他回来也只有猫仔大,如今一贬眼也会叫爹、心疼爹了。”张郎中感叹道。 

  “是啊,他娘去世得早。从小就没奶水,全靠米粥养大。想想看,还真不容易。”马夫眯起眼睛,看小东西怎样吃手里的东西。 

  只见小马蛋儿先把左手的小糕点,放到他爹的另一只大腿上,然后把右手里抓的糕点分一块出来拿着,剩下的那块立刻就往嘴里填。 

  看得马夫一个劲儿乐。 

  两个大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张郎中低头逗了一下小马蛋儿,也就离开了。 

  这天早上刚睁眼,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马夫摸摸鼻子,心下有点不妙的感觉。 

  看看身旁捏着小拳头、睡得像只翻肚皮青蛙的宝贝儿子,马夫柔柔的笑了,什么不安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 

   

把马蛋儿踢到一旁的小被子,重新盖到他的小肚子上,替他擦擦淌出来的口水,抬头就看到床头墙壁上的美人,正对他很纯真的笑,笑得左脸露出一个小酒窝,深深的,可以醉死人。 

  三年多了呀……自己也已经三十一岁了。 

  从十七岁遇到那个人开始,到现在已过了十四年。 

  十四年,自己应该最辉煌的岁月,六年心血喂大一匹狼崽,换得三年坐牢、三年悲哀,只有最后的这两年,有了小马蛋儿陪伴的这两年,他才又才了“生”的感觉。 

  二十七八外表的他,心境却已如七十的老人,如果不是眼前的小娃儿,他恐怕早就支持不下去。 

  两年相依相守,马蛋儿对他来说,已经不再单纯是那人不在的慰藉,可以说,小蛋儿已经是他目前全部的精神支柱,有了这娃儿,他才又有了向命运挑战的勇气。 

  当小蛋儿奶声奶气,第一次叫他“阿爹”的时候,他哭得不能自已!一个满脸坑巴的男人,号啕大哭的样子实在很丑,但小蛋儿却从未被爹爹的脸吓倒过,相反还会抱着他爹的丑脸亲个不停。 

  “阿爹--”小东西揉揉眼睛,人还没完全醒来,嘴里已嗲嗲的先叫老爹了。 

  “怎了?”马夫回过神来。 

  “唔唔……”小蛋儿不舒服的踢踢小被子,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爹的样子。 

  “你不会又尿床上了吧?”老爹苦笑着,伸手去摸,这一模,苦笑得更厉害。 

  “嘿……阿爹……”马蛋儿含着手指,骨碌一下,从小被子里滚了出来,面朝墙里不肯回头了。 

  “哈哈!你这小东西也知道害羞了啊!哈哈!起来吧,起来和老爹一起洗床单!”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蹲在井边漱口洗脸,洗漱完毕,老爹忙着洗床单,儿子忙着帮倒忙,弄到后来,马夫干脆把小蛋儿一起揣盆里洗了。光溜溜的小蛋儿坐在大木盆里,嚣张的咯咯笑,拍起水花把他老爹弄了个浑身湿! 

  总算把床单洗完,把小调皮搞定,看看膏药已经不多,马夫抱起小蛋儿,准备去张郎中那里拿点药回来。 

  陆奉天看着眼前的人,神色间明显带了一丝不屑。 

  “你说你看到一个大约三岁多的孩子,左手腕上有三颗血痣,于是就想到你曾经看到我府贴出的寻子告示,想到那个孩很有可能是我府丢失的,便来这里通风报信是么?” 

  这是第几个?这两年不断有人上门说是看到有这样的孩子,结果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大多数人都是想来骗赏金,还有人竟荒唐到,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将军府丢失的孩子送过来。 

  “是。小的亲眼看见,那个娃儿左手腕上,确实有三颗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张郎中头也不抬的小心翼翼回答。 

  听到这里,坐在陆奉天一边的卞青仪脸上一喜,探出身子。 

  “你说得不错,我那孩子也是手腕上有三颗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那孩子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 

  “禀陆夫人,那娃儿现在九江郡,一个名叫流泗镇的小镇上,养他的人看样子对他还不错。” 

  “你说什么?流泗滇?”陆奉天突然打断张郎中的话。 

  “是,小的说的就是流泗镇。将军爷也知道这个小地方么?” 

  张郎中偷偷地抬起头,瞥了一眼传说中的陆大将军。 

  见他脸上若有所思,后像是想到什么,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飘出了一说不出是什么韵味的笑意。 

  确实,陆奉天想起了在那江边小屋过的那几天。 

  见大将军不再问,张郎中继续说道:“养那娃儿的人叫马夫,光棍一个,前两年忽然就从外面……” 

  “马夫?”夫妇二人同时站了起来,只是一个像是惊喜又像是困惑,一个却是完完全全的惊怒! 

  张郎中吃了一惊,张大嘴巴看向将军夫妇二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间就到了葡萄成熟的季节。 

  自从半个月前,小马蛋儿就每天守在葡萄架下,防止镇上其他的孩子来偷葡萄。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就精得像个鬼似的!加上他爹从他会走路起,就开始教他打拳,镇上比他大三四岁的孩子,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在半人高的、竹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小马蛋儿有模有样的坐在小板凳上,看到远远的来了一大串人马车,好像就冲他们这屋来的,立刻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捏紧小拳头,瞪大眼睛,虎头虎脑的样子特可爱。 

  眼看那群人马车越来越近,小家伙着慌了,爬到椅子上站起来,伸头就对屋内喊:“阿爹--”蛋蛋的葡萄!坏蛋好多啊! 

  “怎了怎了?”马夫匆匆忙忙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马蛋儿什么都没说,紧张的虎着小脸,站在小板凳上,把小胳膊一伸,指向院外。 

  马夫顺着儿子所指看向院外,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抄起小蛋儿冲进屋内,披上斗篷,掏出床底下的一个小包裹,打开后窗就跳了出去。 

  “阿爹?葡萄……”小蛋儿急啊,他守了好久的葡萄啊! 

  马夫对怀中的小东西笑笑,一边跑一边说:“等会儿我们再回去摘葡萄,现在逃命要紧!呵呵!” 

  “嗯?”小蛋儿歪起小脑袋,不明白逃命是什么意思。 

  “有坏蛋要来抓蛋蛋,把蛋蛋从爹爹身边抢走,所以我们要逃得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 

  马夫根本不敢回头,只顾一个劲跑!只要让他跑到江边,那里有他准备的一条船,只要让他们坐到船上顺江而下,就能把那群骑马来的家伙暂时甩掉! 

  小蛋儿一听有坏蛋来抓他,连忙缩起小脑袋,钻进他爹怀里,可就在他缩头的一瞬间,让他看到了后面的什么立刻又探出头来,不仅如此,还兴奋的伸出手指,指着后方大叫道:“阿爹,是阿娘!” 

  马夫一听,跑得更快。 

  身后,马蹄声如雷,一声厉吼传来:“马夫--” 

  马夫跑,跑,拼命跑!江边就在眼前。 

  江边小船离他只有五尺!只要再加把劲…… 

  一道身影从他头顶掠过,拦在他身前! 

  马夫差点收势不住撞上去。 

  “马夫,久违了。”陆奉天长身玉立,一脸冷然的打量面前从头包到脚的人。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面前这人就算烧成灰,他也能认出他是谁! 

  “阿爹、阿爹!是阿娘!”小马蛋儿一看老爹不跑了,连忙从马夫怀里把头钻出来,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拉着他爹的衣袖兴奋的叫。 

  “咳!呵呵,真是好久不见了,大将军别来无恙乎?区区一介马夫,就不劳大将军问候了,就此告辞!后会无期!”说完,马夫抬脚就想往江边走。 

  “站住!”这一声是两个人同时发出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陆奉天,女的是刚下了马车的卞青仪。 

  “你要走可以,先把你手上的孩子让我看看!”卞情仪缓缓走到陆奉天身边,面色不善的命令道。 

  “呵呵,乡下小孩子,没什么值得将军夫人看的地方。再说,在下早和贵府一切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今日突然大老远的跑来,拦我马夫的路,不知为何?”马夫把马蛋儿攥得的紧紧地,说话也不再打哈哈。 

  “有人告诉我,你怀中这孩子的左手腕上有三颗红痣,且正好形成一个三角形,就跟我被偷的那个孩儿一模一样!”卞青仪死盯着马夫怀中的马蛋儿看,越看,那眉眼越激动。 

  “哟,陆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天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呢,何况是几颗痣,就用这个,来判断我家蛋蛋是你陆府的将军儿子,也太奇怪了吧!”马夫一边说,一边暗中寻找逃跑的机会。 

  “你这孩子哪里来的?”陆奉天问。 

  “自己生的呗!还能哪里来!”马夫回答。 

  “你和谁生的?你为什么没有跟在姓李的身边?”陆奉天继续问。 

  “还有什么好问的!先把孩子抢过来确定再说!”卞青仪已经急不可耐!恨不得一把就把马蛋儿抢到怀里来! 

  “阿爹,凶女人!”马蛋儿小手指啊指,抬头跟他爹汇报。 

  “呵呵,确实很凶。蛋儿不怕,有爹在。”马夫低头温柔的对儿子笑。 

  “奉天!”卞青仪急了,已经不顾丈夫的命令,转身对身后的侍卫们叫道:“你们还不去把小公子抢过来!” 

  侍卫们齐齐看向陆奉天。 

  陆奉天却在这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马夫出神。 

  卞青仪见此,一跺脚,对身后几名家丁喊道:“你们去!去把小公子抢回来!” 

  这几名家丁皆是卞青仪出嫁时,从宰相府带过来的心腹,当然对女主人言听计从,闻令后,齐声应是一拥上前! 

  马夫眼看陆奉天和侍卫们没有出手,正在侥幸还有抱着孩子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那几个冲过来的家丁,竟然都是有些身手的练家子。 

  一个、两个他还打得过,一下子拥上来四五个,他又单手抱着孩子,又要顾及旁边最可怕的敌手,立时就开始手忙脚乱。 

  马蛋儿见有人突然冲上来打他爹,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尖着嗓子直叫:“打!打!阿爹打他们!” 

  马夫心中又急又恨,这个娃儿他是死活不会放手的!这是他的命根子啊!他所有的感情,簪经转移到小蛋儿身上来,如果没有蛋儿,他也不想活了! 

  “你们小心点,不要伤到小公子!”卞青仪在一边尖叫。 

  陆奉天像是被妻子的尖叫惊醒,眼看马夫正好背对着他,当即不假思索的,一脚踢向他的腰穴。 

  马夫只觉身后一阵厉风,闪都来不及闪,腰间一麻,整个身子瞬间软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一个家丁冲上前来,一把夺走了他臂弯中的蛋儿! 

  “不--这是我的孩子,还给我!”马夫快急疯了,猛地扑上去,想要夺回蛋儿。 

  其他家丁哪容得他再去把孩子抢回,一起涌上来,对着马夫一顿拳打脚踢! 

  “阿爹--”马蛋儿见爹爹被人按在地上打,急得伸手就去抓抱他的人的眼珠子。 

  那个家丁没想到小小稚儿出手竟那么快,一闪之下没全闪开,眼皮子上硬是被马蛋儿抓了五条痕,一时吃不住痛,手松了一下,给马蛋儿一扭,挣脱开来。 

  “阿爹--”马蛋儿跌跌撞撞的,就往他爹那儿跑! 

  “啸儿!”卞青仪一把扑上去,抓住马蛋儿就往怀里拖,待看清他左手腕上,真有三颗恰好形成三角形的血痣后,当即抱住蛋儿放声痛哭。“我的儿啊---我是你亲娘啊!” 

  “不是,不是!阿爹,阿爹!”被困住手脚的蛋儿急得大叫。 

  “蛋儿--”马夫惨叫。 

  马蛋儿急了,张口就去咬面前的女人,卞青仪连忙伸手挡,小东西的手一被放开,立刻挥起小拳头就打,打得卞青仪有点招架不住。 

  “孩子,啸儿,我是你娘啊!” 

  丫鬟绿珠想把孩子接过来,比她快一步的,陆奉天把小蛋儿抄进了怀里。 

  “够了!孩子也到手了,放开他,我们走!”陆奉天对围着马夫狠打的家丁喝了一声,转身向马匹走去。 

  小马蛋儿一看是陆奉天包他,突然就不闹了,抓住陆奉天的衣领,哭兮兮的喊:“阿娘,阿爹--呜呜……”意思是想让他娘去救他爹。 

  陆奉天心下奇怪,小东西怎么会张口喊他娘,且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但小东西的话他也听不懂,任他哭,抱着他翻身上了马匹。 

  家丁们毕竟畏惧陆奉天,听到将军喝停,连忙一起停手,纷纷向自己的马匹走去。卞青仪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向马车。 

  马夫趴在地上,一身斗篷已经被扯得粉碎,衣衫也被扯破,遮脸的面巾勉勉强强的挂在脸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对着那群人马奋起直追! 

  “把蛋儿还我--那是我的孩子!我的--蛋儿!” 

  “阿爹--” 

  陆奉天皱眉,他不想看马夫那个疯狂的样子。 

  “陆奉天!你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儿子,还给我!我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那是我的……” 

  马夫跌倒了又爬起来,一个劲的追! 

  陆奉天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停下马匹。其他人看他停下,也全都停了下来。 

  马夫冲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陆奉天马前,“砰砰砰!”一连给他磕了四五个响头。 

  此时,面前高高在上的这人,已不是他心目中的爱人,而是护国将军大老爷!他的小四子早已经不在。 

  “陆将军,陆大爷,求你把孩子还给我!求你把蛋儿还给我!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我求你了,你行行好,把蛋儿还给我!我求您了!”马夫伸手想去抓陆奉天的衣摆,陆奉天牵起缰绳,向后退了一步。 

  “陆大爷,陆将军,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下贱,是我他娘的不是东西!求您别生气,别跟我这个低下的穷马夫过不去,求您把孩子还给我,他是我的命根子呀!我求求您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马夫泪早已经湿透遮脸的布巾。 

  “阿爹,阿爹!”马蛋儿见他爹这样,早就号啕大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叫他爹,推开陆奉天的怀抱,伸手要去构他爹。 

  卞青仪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见此情形大怒。 

  “好你个不要脸的马夫!你偷走我心肝儿子两年多,我没有治你罪,你竟然还敢上来要儿子!来人,给我拖到一边打!” 

  跟在马车后面的那几个家丁,立刻又冲了出去。 

  眼睁睁的看着伸手想构儿子的马夫,被几个家丁拖到江边狠打,陆奉天心中百味交杂,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陆奉天,陆弃,你好狠的心!我已经再想你了,我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你干什么又要跑来抢我的孩子、要我的命!陆奉天!”马夫已经陷入疯癫的状态。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把蛋儿还给……我! 

  “陆奉天……你要……把我逼到什么……程度你才……甘心! 

  “呜呜!我求……你们了!把孩子还给……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有这个……孩子……我会活……不下去,把蛋儿……还给我……” 

  “住手!走!”陆奉天暴喝一声,点了蛋儿的睡穴,让他昏睡了过去。 

  人、马、车又开始无情的移动,要把蛋儿越带越远…… 

  伤痕累累的马夫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一步步向陆奉天膝行而去。 

  每跪行一步,就像是自己在自己身上又砍了一刀!曾几何时,他会需要向面前的男人如此卑颜屈膝!十三年前,第一次看见他时,又怎么会想到他和他会有今日! 

  面子、尊严又算什么?当你将要失去一切,当你身为父亲,失去自己最爱的孩子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为了留在他身边,自己曾经给他下跪,那时自己心中还有着计划和目的,抱着忍受一切耻辱也要得到他的心情!而如今,为了自己和那孩子的将来,作为一个自私的、想要得到幸福的人,自己向那孩子原本的父亲…… 

  冲陆奉天伸出手,马夫乞求着:“求求你,蛋儿……给我……求您了!我给您和……夫人立……长生牌位,日夜……给您们磕头,求您,把蛋儿……还给我……”陆奉天端坐马上,拒绝回头。 

  “陆爷,看在……我跟您睡了……那么多年的分上,把蛋儿……给我吧。您……可以和夫人和……任何人再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求您,把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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