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230)
陆追道:“先等等。”
萧澜问:“你还有别的要求?”
陆追抱出厚厚一摞纸来。
萧澜:“……”
半个时辰后,萧大公子昏昏欲睡,陆追却越说越兴致勃勃,这凉亭不单要能纳凉,能闻香,能赏景,还要能以水奏乐,甚至机关暗匣也不能少,以防有人偷袭。
萧澜敷衍道:“好好好。”
陆追道:“我明日要亲自去大雁城。”
萧澜道:“成成成。”
翌日清晨,两人便骑马出了王城。
七天后,萧澜赶着新买的马车,将上吐下泻的陆追又带了回来。
三伏天,热,易中暑。
陆追顶着手巾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双目无神。
经此一事后,萧澜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放任他由着性子来,莫说是要修凉亭,就是要建宫殿,也得等到天凉快了再动身。
陆追软绵绵趴在他肩头,郁郁寡欢。
萧澜伸手推开门。
满满一院子人。
林威诧异道:“二当家,你没事吧?”
朝暮崖其余兄弟们也很慌张,这怎么还扛回来了,遂纷纷围上前,打算关切一番。
陆追冷静而又淡定道:“没事,天热,懒得走路。”
众人松了口气,眼中皆是服气。这日子,骄奢淫逸,骄奢淫逸。
“我们是来送木头的。”林威解释,“已经在后院码好了。”
“木头已经送来了?”陆追闻言再度心思活络。
萧澜凉凉道:“休想。”
陆追:“……”
红香木靠墙码放整齐,清雅幽香沁人心脾。
陆追背着手来回转圈,唉声叹气,叹了半个时辰,没人理。
老管家主动来报:“将军带着林小哥一行人,去山海居吃饭了。”
陆追:“……”
这日直到傍晚,萧澜方才回来。屋中一盏幽幽小烛,两道幽幽目光,陆追盘腿坐在床上,伸手拍拍被子:“过来。”
萧澜脚步踉跄,几乎是砸进了轻纱帐中。
酒意冲天,陆追躲到最里头,警觉道:“你喝醉了?”
萧澜握住他一只手,贴在脸上含糊应了一句。
陆追用脚尖踢踢他:“喝多了不准上床,自己去隔壁睡。”
萧澜拥着他压倒在枕被间:“嗯?”
喝醉酒的人,比以往要更加沉上几分,又力大无穷,陆追心里叫苦不迭,手脚并用想先爬开,却反而被扯住衣领,松垮垮的丝绸滑下肩头,再听身后人的呼吸,已经染了几分别的欲望。
“先去沐浴。”陆追挣扎。
萧澜双唇贴上他的脖颈,双手只一抽一绕,陆追的手腕便被束缚在了身后,动弹不得。
“你……”
“我怎么了?”萧澜啃咬他的肩头。
“你装醉。”陆追咬牙。
“我没有。”萧澜双手在他身上游走,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或许是因为酒意撩人,他总觉得身下人要比以往更加柔滑滚烫。粗糙的掌心在肌肤上留下片片红痕,陆追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换来对方停手,揉捏反而更加用力几分,暧昧的刺痛化作一点一点的火焰,将全身都烧得火热。
陆追闭起眼睛,低低说了一句话。
“轻一点?”萧澜在他耳边笑,带着几分强势,几分蛮不讲理,“不行,我喝醉了,没分寸。”
陆追将脸深深埋在被褥中,一头黑发散乱。
他觉得自己亏了,被流氓装醉轻薄,上上下下沦陷得一塌糊涂。可又不是全亏,借着半真半假的酒意,这场欢好要比平日里放纵不少,甚至称得上是浪荡,心间那若有似无羞愧的自责,反倒让接下来的快感更加如潮汹涌,一浪一浪铺天盖地,直将骨头缝里最后一丝力气也抽离,方才缓缓平复下来。
陆追双手无力攀在他肩头,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
“哭了?”萧澜在他背上轻抚顺气。
陆追嗓音沙哑:“没有。”
萧澜笑,替他将汗湿的长发拢整齐:“可这种时候,我却想看你哭。”
陆追不想对他这下流的爱好发表意见,便只有气无力道:“我要沐浴。”
见他眉间倦色难消,萧澜倒也规矩了下来,吩咐守夜人烧好热水,将他从头到脚收拾得清爽干净,重新抱回散发出清香的被窝里,自己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大蒲扇,躺在一边贴心扇风。
陆追问:“能去大雁城了吗?”
萧澜道:“不能。”
陆追:“……”
“不准拿这种事和我讨价还价。”萧澜捏捏他的下巴,“况且早年受了那么多伤,多少落了病根,你这身子比不得旁人,要好好养着,三伏天乱跑什么?”
这话说得又温柔又好听,陆追只得答应一声,过了阵却又扯住他的衣襟:“方才怎么不让我好好养着?”
“怎么就没让你好好养着了?”萧澜将人顺势搂紧,在耳边笑,“若我真不管不顾放肆起来,你只怕会哭一晚,试试?”
陆追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你……”
“逗你的,睡吧。”萧澜笑着按住他,“乖,我替你扇风。”
陆追将床头照明珠推进了暗匣中,他原以为如此一来,四周便会一片漆黑,也就能掩去自己这丢人现眼的满面通红,可谁知没了明珠,还有窗外皎皎明月,银辉脉脉,反而让一切更加清晰起来。
陆追索性捂住他的眼睛。
萧澜很配合,也没动,反而是陆追自己先笑出声,双手挤住他的脸颊:“那说好了,秋凉之后,你就陪我去大雁城。”
萧澜点头:“好。”
陆追还想说什么,萧澜却已经用食指压在他唇上,轻轻“嘘”了一句:“听话,你该睡觉了。”
……
陆追闭上眼睛。
过了一阵,又道:“明早想吃银丝小饼。”
萧澜笑笑,继续在旁边替他扇风:“好。”
陆追这才握住他的衣袖,沉沉睡了过去。枕边凉风习习,将夏日燥热驱逐一空,只余下满心安稳清爽。
一觉到天亮。
第225章 番外二 土匪遇土匪①
出了夏日三伏,天气便渐渐凉快起来。这天傍晚,陆追独自坐在山海居的小雅间里,面前摆着算盘与厚厚一摞账本,嘴里念念有词,手下拨弄得也挺认真,连萧澜进门也未抬头,只随口问了一句:“皇上终于肯放你回来了?”
“算什么呢,这么认真。”萧澜在身后捂住他的眼睛,“歇一歇。”
“上半年的账,这月底都得整理出来,不然堆到年底可就忙了。”陆追靠在他怀中,“对了,再过七日,我要去封城收账。”
“七日后,你要去封城?”萧澜闻言果然皱眉。
“知道你忙。”陆追伸了个懒腰,“我一个人去。”
“不能打发账房去?”萧澜拉着椅子坐在他身边。
“一直待在王城也闷,况且封城老张与我关系不错,最近他又新得了一对龙凤胎,我无论如何也该上门贺喜。”陆追道,“一个月就能回来。”
话虽如此,萧澜却依旧不想放他走,又道:“那不如下月再动身,到时候我便能陪你一道前往。”
“下月就要去大雁城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收账的事。”陆追扯住他的衣袖,“喂,你该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准我做吧?”
“什么不准你做,”萧澜将他抱进怀里,“我分明就是舍不得。”
“花言巧语也没用,给老张的贺礼我都备齐了,过两天伙计就会先动身。”陆追道,“等皇上与你这头的事情忙完,我也差不多就能回来,到时候在家休息半个月,正好再一道去大雁城。”
听他将一切都计划安排得如此妥当,萧澜也只好答应。七日之后,陆追便独自一人骑着小毛驴,晃晃悠悠出了王城。
封城距离王城不算远,即便是陆追这头时不时就尥蹶子的灰驴,慢吞吞走个十天半月也能到。因此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沿途游山看水赏秋景,还顺便拜会了三五好友,四处混饭混酒,很是逍遥快活。
然而太快活了也不成,古人有云,乐极生悲。比如说这日午后,陆公子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困在了碧霞山深处,四处遍寻不见山洞,只能勉强在一处土坡后躲雨。可眼见狂风骤起雨如瓢泼,一处矮坡又能有何用途,不多时便将人与驴都浇了个透心凉,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再被风一吹,那滋味自是不可言说的酸爽。
陆追心里暗道倒霉,偏偏身旁驴还叫个不休,一声一声恨不能嚎穿天际,吵得人脑仁子都开始发麻,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总算渐渐弱了下来,可还未等他松一口气,不远处的林子里却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这种鬼天气,莫非还有人与自己一样,也被困在了这山林中?陆追撑着站起来,对方也恰好从树林中钻了出来,一共七八人,一个赛一个五大三粗,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大刀,满脸横肉表情凶蛮,只差将“老子是山贼”五个字刺到额上。
陆追:“……”
“乖乖,还当真有人。”为首那人大摇大摆上前,二话不说先将驴夺走,又用刀鞘挑起陆追的下巴仔细端详,“白白净净的,看着像是个秀才。”
陆追配合道:“对对对,在下不过一介布衣,还请诸位好汉饶命。”
“识字吗?”那人又问。
陆追点头:“自然识得。”
“识字就成,带走。”那人一招手,立刻就有两人上前,手中拎着拇指粗的麻绳,将他结结实实捆了起来,又呵斥一句:“老实一些!”
陆追口中答应,又问了一句:“好汉这是要带我回山寨?”
对方粗声粗气瓮声一句,将刀在石头上敲得“咣咣”响。
陆追识趣噤声,跟着这群人沉默穿过树林,又拐过三四个弯道,抬眼就见一处歪斜山寨正立于夜空下,大旗摇摇欲坠,火盆内的柴草也燃得有气无力,看起来下一刻就要与这破烂寨门一起,轰然消失在山风疏雨中。
陆追发自内心道:“诸位好汉的日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富裕啊。”
“要你废话!”满脸横肉之人恼羞成怒,举手就要打过来,却被身旁的人拦住,连说还要留着成亲,破相了不好看。
陆追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警觉问道:“成什么亲?”
“成亲都不明白?拜天地!”那人扯着他站直,“你这穷秀才,这回可算是走了大运。”
这等逆天大运……陆追躲在柱子后:“可好汉在抓我来这里时,问的分明就是识不识字,我还以为这寨子里缺个教书先生。”
“怎么,莫非你还想拒绝?!”见他一直左右环顾想跑,对方登时就不耐烦起来,将闪着寒光的大刀架上他的脖颈,威胁道,“快些去将脸洗干净,再换一身衣裳。”
“这……成吧,也行。”陆追哭丧着脸,“可否再多问一句,我要同谁成亲,这寨子里莫非还有待嫁的小姐不成?”
“呸!”对方狠狠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哈哈大笑道,“这寨子里要是有女人,还能轮得到你?”
陆追:“……”
那不然呢?!
“是同我们大王成亲,往后你就是压寨夫人了。”那人一巴掌拍上陆追肩头,打得他踉跄几步向后,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