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种田记事(9)
杜家的新房子在历时一个半月的忙碌下完成了。
院子的东头盖了三间的厢房,西边盖了两间,前头门房是东西各两间半,中间留出足够骡车出入的宽敞大门洞。
东边的厢房一间做储物间,剩下两间收拾出来,做客房。既然杜仲平已经答应要做先生,以后的孩子肯定越来越多,若是有外村的,遇到个阴天下雨的也可以存一宿,就是以后谨儿长大了,收拾收拾也可以该做书房什么的。西边的两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放的米面粮油。以后正房的大灶只要烧水煮饭就好,做菜挪到这边来,省的油烟熏了正房。
至于前面的门房,东头的简单的布置一下,外头一间放一张桌案,几张椅子,平日里几人看书说话做活可以挪到这里,就是来了客也能让到这边来招待。里屋放了床榻,可以供人小憩,最外头一进门的半间砌了个小炉子,可以烧烧水什么的。西边的两间半都打通了,请木匠长桌条凳,这里以后就是小孩子念书的地方了。
至于杜仲平张罗着要打的那口井,最终是放到了后院,离着赵八家不远,这样两家用水都方便。当然,放在前院更方便些,可是有小孩子在前边还是小心点儿好,就是这样,杜安还请木匠特意给做了个井盖,平时盖得严严实实的。自家谨儿可正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千万得小心。
就着杜家盖房子,两家顺便在中间的院墙上开了个门,方便平时往来,省得还得从大门绕。这也就是像两家这样关系好而且没有女人才行,要不怎么着也得有个避讳。
杜仲平和杜安对新房子很满意,这些盖房子的师傅真是实心下了大功夫啊,不说别的,就是这墙砌的就快有三尺厚,下足了料。木匠师傅也很卖力气,门窗规规整整,虽然没什么花样,但是结实熨帖,木料也是用得好的。桌椅板凳也都简单大方,十足结实。
虽说大家伙儿都是来帮忙的,但是上梁那天杜家不但请众人好好吃了一顿,还每人包了红包。这是主家给匠人的“赏钱”,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得的。
至此,杜仲平算是正式当起了先生。在他这里每日只上半天的学,到了中午留了功课就散学,这些孩子回去还能干点活儿,不至于耽误家里太多的活计。他自己也可以在下午做些自己的事情,免得家里家外都是杜安一个人忙和。
原本杜家是在村东头住着,算是比较偏的地方了,若是无事没什么人往这边走。如今倒好,村里人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杜家门前转两圈,听听孩子的读书声。就是外村人,也会来看个新鲜。一时间,杜家门前人倒是多了起来。
只是,这人一多,就会出些事端。出事的不是杜家,而是隔壁——有人来给方胜说亲。
第二十章 ...
说亲,还是给方胜说亲,看着坐着的媒婆,杜仲平与杜安都有点呆愣。
自从上回的户外教学后,杜仲平有时会把方胜请来给孩子们说说草药什么的,也有孩子真的采了来,方胜就帮着炮制了,攒到一起卖到城里的药铺,换回点儿钱,买些笔墨之类的给孩子们用。各家家长对这样的事也很支持,不用多花钱谁不愿意?甚至还有大人采了药来托方胜一起去卖呢。
方胜庄稼院的体力活不大干得来,在这方面能有施展的机会,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他收拾草药的劲头就知道了。赵八照例是方胜高兴就好的,也跟着帮忙,哪怕被方胜埋怨笨手笨脚都不在乎。他多久都没见过方胜这么有劲头了啊,被说两句怕什么,不疼不痒的。
今儿两人不在家,赵八赶着车,和方胜一起去城里卖药了。
媒婆,其实也就是平日里走街串巷卖针线活的婆子,见隔壁没人,就到杜家来,请杜仲平帮着带个话,她过两天再来说。
送走了媒婆,杜仲平与杜安两人面面相觑。按说有人给方胜说亲是好事,他和赵八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搁一般人家估计娃娃都满地跑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里正家里与赵八他们关系不错,王嫂子那么热爱做媒操办喜事的人,一次也没给这俩人提过。
至于说赵八平日里对方胜挺照顾什么的,两个人倒是没太注意,关键是杜安照顾杜仲平比赵八照顾方胜周全多了,那可真是全方位衣食住行样样操心啊。两个人已经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杜仲平看看杜安,皱眉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想想胜哥要成亲我就觉得别扭。哪块儿不对呢?”
杜安倒了碗水喝,那个媒婆说了半天,他听得都有点儿累了:“这还用说吗?要是胜哥真娶了媳妇,别说咱们,就是八哥也得往后退了。”
“不能吧,八哥对胜哥多上心啊,胜哥不也想着八哥吗?开春人家都开始抱鸡崽子了,鸡蛋不怎么往出卖,胜哥看八哥天天干活累,自己不吃,天天早上都给八哥冲鸡蛋茶喝,你没看八哥美得那样啊,嘴都要咧耳根子后头去了。”杜仲平不信。
杜安把碗放下:“你别不信。就说咱们家吧,大少爷没娶亲之前,对你多好,什么好东西给你的都是头一份儿,自娶了亲,还有多少工夫管你的?再说老爷,你小时候还把你放在肩头上去看灯呢,娶了后来的夫人进门,咱们那日子过得又如何?”
杜仲平不吱声了,还真是,身边的人不管以前怎么样,娶了媳妇后都疏远了他。
杜安看他半天不说话,脸也有点沉,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了。心里暗叹了口气,故意问他:“想什么呢,半天不吱声?倒是想想胜哥他们回来怎么办啊。”
杜仲平看他一眼:“我想着以后我一定不能娶老婆,要不谨儿不就成第二个我了吗?”表情还挺严肃。
恩,我也不娶,杜安心里想着,要是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就因为个女人生分了,可犯不上了。
“那咱们怎么跟胜哥他们说啊?”杜仲平有点儿犯愁,听刚才那个媒婆的意思,还是因为看见方胜给小孩子讲课,才起的说亲的主意,怎么说都觉得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
“人家怎么跟咱们说的,咱们就怎么学一遍呗。这种事情能随便乱说吗?总得他自己拿主意。”
“唉,都是我找胜哥来教书,要不也不能这样。你说王嫂子都没给胜哥说亲,她个外村的多什么事啊?”杜仲平有点儿郁闷,媒婆什么的,最讨厌了。
“哎,你说,怎么就给胜哥说亲了呢?”杜安挺八卦的道。倒不是说给方胜说亲不对,只是两家这几个人,要说最受欢迎的得是赵八啊,人长得虽然没胜哥好看,但是身材高高大大,有力气能干活。遇到点儿什么事,估计拳头就能解决了,这正是能支撑门户的人啊。媒婆做媒前总得把人家打听清楚,要他说,还真没道理舍赵八就方胜的。
杜仲平想了一回,也有点儿不明白:“不是那家有什么事儿吧?胜哥看着可好说话。这得问明白了。”杜仲平决定先去把那户人家打听明白再说。
赵八和方胜回来正好赶上吃晚饭,走之前跟杜安打了招呼,让他给带了饭了。
这会儿天已经渐渐有点热起来了,杜安晚上煮了大米水饭,就是比煮干饭多放点水,熟了之后再过遍凉水,吃的时候正好是温热的。这饭吃起来比干饭水灵,比稀饭顶饿。春天火大,干饭吃不下去,吃这个正好。这也是杜家的稻田里的稻秧栽活了,要不杜安也不能这么吃大米。
菜也挺简单,炒一个韭菜豆腐,豆腐是白豆腐切片过油煎的,再和韭菜一块炒,没办法,这时候鸡蛋少。还有点儿洗净的婆婆丁、苣荬菜,炸了肉酱。只有谨儿有小灶,杜安给蒸了碗鸡蛋。饭菜都简简单单的,但是看着就有胃口。
赵八方胜也是走了一天,又渴又累的,简单洗洗,就上桌吃饭了。
刚开始还没注意,两碗水饭下了肚,赵八就发现,谨儿自己拿把勺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吃鸡蛋糕,不时的鼓起腮帮子吹吹,表现的挺正常,但是杜仲平和杜安端着碗,明显在走神。
谨儿自从和二柱他们玩儿在一起,就要求自己吃饭,杜仲平就特意给买了个小勺子。只是前两天小孩儿吃鸡蛋糕时,吃得急烫了一下,今天再吃,按理说这两人总有一个盯着的。哪像现在,一个皱着眉头数饭粒似的吃饭,菜都不夹一口,一个吃两口,瞟方胜一眼,再吃两口,又看一眼,跟看着方胜下饭似的。
赵八咳了一声:“杜安,你胜哥脸上长花了?你盯什么呢?”
方胜也把碗放下了,杜安一会儿瞅他一眼,杜仲平看都不看他一眼,完全反常啊。刚才顾着吃饭他没吱声,这会儿吃饱喝足得问问,他和赵八出门才一天,这是怎么了?
“那个,今天有人来说亲。”杜安有点儿支吾。
“给你说的亲?那你看你胜哥干什么啊?”赵八自己核计一回:“想让你胜哥帮你拿主意?那你还不如问我,我消息更灵通。”
“不是,不是给我说亲。”杜安直觉得说实话可能不太好,但是也不能说胡话啊。
“那是给仲平说?”赵八突然有点儿不太好的感觉。
“也不是给我,人家是给胜哥说的亲。”杜仲平小声接了一句。
“给你胜哥说亲?”赵八真是愣了。他和方胜的关系村里人都差不多知道,就是原来不知道的,经过前两年方胜生病,他玩儿命挣钱给他养病的事儿,心里也有数了。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着给他们俩谁做媒。
“有人给我说亲?”方胜也是愣了,村里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多这个事儿啊,这几年就是别人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他和赵八走礼都是写一起,基本上是以一家人的形象出现的,怎么还能出这事?
“到底怎么回事?别支支吾吾的,杜安你说明白点儿。”赵八有点儿纳闷,谁啊这是,找他别扭呢吧?
杜安就把那媒婆的话给学了一遍,大概就是挺偏的三道岗有个人家,看上胜哥人好有本事了,想把闺女嫁过来。据那媒婆说,人家姑娘和方胜年纪也配,模样也配,姑娘也挺能干的,会当家过日子什么的。
赵八听杜安说完,冷笑一声:“年纪也配?你胜哥都二十多了,那姑娘多大了?过了二十没嫁出去,能好到哪啊?还嫁过来就能当家?当谁的家啊?”
方胜白他一眼,这和姑娘什么样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娶!怎么不往正题上说呢?方胜早就想跟杜家俩把他和赵八的事儿挑明了说,但是他们俩在杜家人面前基本没遮掩过,杜家俩个也没半分不自在,他还以为这两人心里明白就是不好意思说呢。听刚才的话,杜家两个还是不知道啊。
赵八还在生气呢,这媒婆的话杜家两个年纪小没听出什么来,按照杜安学的话,这话里话外都是估摸着方胜脾气好,想嫁个姑娘过来把方胜拿住的意思。这是想干什么啊?
“胜哥,我跟你说,我和杜安下午找人打听了这户人家了。”杜仲平看方胜不说话,真是怕他就答应了。“杜安你跟胜哥说说啊。”
杜安吞了口口水,八哥这样真是吓人啊,阴沉着脸,不像是自己兄弟要说亲,倒像是被人抢了老婆。当下也不磨蹭,把从小孩子嘴里,村里小贩嘴里,大妈大婶嘴里套出的话学了一回。他没敢直接跟人打听,都是拐弯抹角问出来的,这样万一不成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
原来那户人家姓丁,三道岗的坐地户。要说青牛村还是背山面向平原,有大片的土地,挨着城里也近,自然日子好过。那三道岗就是直接在山里了,地少不说,交通也不便,自然是穷的。家里头姐妹六七个,只有一个儿子是老小,是老两口三十多快四十才生出来的。那么大岁数得了个儿子,自然是娇惯的,在农村,没儿子要被人骂绝户的,就是上头几个姐姐也是都顾着这个弟弟的。只是到底是大龄产妇,且家里穷,吃的也不好,这小儿子从小就身体不好。
本来这家指望着几个闺女嫁出去拉拔家里一把,只是他家几个女儿长得又不是天仙,一看就是没陪嫁还得往娘家搭的,婚事上也不很顺利。好容易嫁出去,都像是卖闺女似的,差不多都是外头找不着的到山里买媳妇。这样出了门子的,别说往娘家搭东西,就是回娘家走动都不容易。
也是巧了,青牛村现在半个月有回集市,丁家有采来的山货,到这来卖。杜家开了个学堂,这在当地算是新鲜事,本村的人也挺引以为豪的,特别是遇见外村人,更是要吹几句。丁家老头来看热闹的时候,正赶上方胜给讲药材的事。方胜这面相跟这庄稼汉一比,那是斯文好多啊,看着就是好脾性的,还懂得草药,要真是结了亲,自己儿子吃药都不用花钱了。正好,这村里都是后落户的,对当地的事儿都不太清楚,当下就托人来提亲了,完全是想着连蒙再骗结了亲再说的。
要说本来也没那么好打听的,只是他家前几个女婿在周围都算是穷的,买媳妇的事儿也有不少人知道,这才打听出来的。
“胜哥,你可别就心软应了啊。”杜仲平道。
第二十一章 ...
方胜自然不是会随便心软的人,当过兵打过仗,生生死死见多了的人,心再软能软哪去呢。
对于方胜明确表态不会娶那姑娘,杜仲平和杜安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赵八却仍是气咻咻的,觉得被人欺到头上来了,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胜看他那样,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真是,明知道自己不会应下亲事,气什么气啊?拒绝了也就是了,还真能找上人家门上去寻晦气不成?真要那样,无风也要起三尺浪,不一定被人怎么说嘴呢。
“行了,咱们回去歇了吧。我明儿托人给那媒婆递个话,也就完了。”方胜就要回去。
赵八就气道:“就这么算了不成?明摆着算计你呢。连那媒婆都是黑了心肝的满嘴胡话,欺负咱们是后来的呢。必要给她个教训才行,不然以后十里八村的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杜家两个打听完那家的事后,也觉得做事不地道,此时对赵八倒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只是,“八哥,咱们也不好去寻人家不是啊,真要大张旗鼓的去了,不一定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呢。”杜安小心道。
杜安深知流言蜚语的厉害,他就是怕有什么话传出去,才转着弯儿的打听,不敢直接问都。
方胜看赵八一眼:“听听,你还没杜安明白呢。你在气还能对那媒婆动手啊?有理也变没理了。”
站起身,见赵八还坐着运气,“你不累我可累了,自己在这生气吧,我回去了。”说完,跟杜仲平杜安打了个招呼,转身出门了。
赵八无法,只得跟了上去,临走还狠狠瞪了杜安一眼,好像怪他没帮自己说话似的。
杜安瞠目,他可真是委屈,明明是胜哥驳了八哥的话,八哥瞪他干嘛啊?
转头看看杜仲平,就见他皱着眉,盯着门口,发起呆来。伸手推推他,杜仲平缓缓转过头来:“杜安,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
“你也觉得我被瞪得冤吧?”杜安道,还好,还是有人可以说句公道话。
“不是,按理说,生气的应该是胜哥啊,八哥怎么这么大气性?……”杜仲平看着杜安仍然纠结于刚才的事,把后半截话又咽下去了。赶着安慰安慰他,今天杜安可是卖了大力气的,跟人套话可全靠他了。
要说方胜确实不是能随便让人欺负的,虽说在几人面前有点云淡风轻的意思,但是第二天安抚住赵八之后,转身就去找了王嫂子。
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后,又道:“嫂子你知道,我和赵八两个也就这样了,都是不打算娶妻的,而且杜家两个是热心肠,帮着把事情打听的清楚明白。我原本觉着和那媒婆说一声,拒了那门亲事也就是了,顶多敲打她两句。可是后来一想,还是跟你们说一声好。”
王嫂子疑惑的看着他,方胜接着道:“咱村里还有不少没娶亲的,若是像我这样的自然无话,其他人若是遇上这样的事,万一没打听明白可不是吃了亏吗?赵八虽然有些置气,但是有句话也没说错,只怕以后十里八村的看咱们是后来的,要欺到咱们头上来。只就这样的事上瞒一回,就够咱们吃个亏的。”
王嫂子懂他的意思,道:“倒要谢谢你来提个醒。放心,我去帮你找那媒婆说明白,还得要讨个公道回来。”
如今这青牛村周围的村落,倒是多有靠着去青牛村做小买卖贴补家用的,还有见那里有钱,想着做亲的。因此,王嫂子分外的有底气,直接找了那媒婆村里的村长家,狠狠的数落了一回:“……好在这回是打听明白了,若是不然,把那有名的破落户说给人家,别人吃了亏,还得谢她,真真是好打算!这不是欺负我们村里没人吗?”
那村长媳妇送走了王嫂子,转身就堵到那媒婆门口,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个不开眼的,如今多少人家都是指着青牛村呢,就为了贪了点儿小便宜,让全村跟着吃瓜捞不成?这骗人的名声传出去,别说是她,就是村里别的人,见人都得矮三分!
这些都是杜安出去买东西打听回来的,学给赵八听,主要是想要他消消气,只是他不知道,如今赵八烦恼不是这个,而是怎么跟杜家这两个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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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当初杜家刚来的时候,赵八方胜他们也就是来意思意思,完全是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拉倒,反正这村里都是一起当兵回来的,就算那杜家有个秀才,也是翻不起大浪来的。
没想到两个半大娃娃居然还带个更小的。他们这样见多了生死的,对着大人还好,对着小娃娃还是心软了,不由自主的就多帮了一把。人说读书人多是酸文假醋的惹人厌,讲究还多,整天拿大道理压人。要不是方胜喜欢那娃娃,他们也不会主动凑上去。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这辈子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但是喜欢喜欢别人家的还行。
在一起的时候多了,就觉得这杜家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杜小秀才是一点架子也没有,恩,这么说也不对,是没外人的时候一点架子也没有。也动手帮着他那家人杜安做事。而那杜安更有意思,有别人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少爷”,真是再恭敬也没有的了,等人一走,说起话来就随便多了,更会动不动把那杜秀才念上一回。看得出来,二人是极好的。
果然没几天,杜秀才就找了里正,给他家杜安脱了籍。自己和方胜就觉得果然是可交的,来往就更多了。
这人和人真心相交,自然是感觉得到的,多了两个弟弟,有口吃的都想着你,遇事也不外道,感情自然就深了。感情深了,自然就会在意的多一点儿。他和方胜两个倒是有点发愁,怕杜家不待见自己俩的事。只是赵八这人,心里发愁面上是不显的,照旧该怎样对方胜就怎样,并没有遮掩,心里也做好了准备,要是不行,那就是当两家没缘分。
只是,这俩人对他们俩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秋收那会儿,看出方胜身体不好,全家都过来帮忙,起早贪黑一点都不含糊,两家就越走越近。等入了冬,杜安那小子天天炖汤炖水的,也没少了自家的份。
说实在的,刚开始他真是吓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把方胜折腾得太厉害了,被他们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直说,故意炖汤给方胜补,借机敲打他那。要知道,仲平和方胜可是要好,总有说不完的话。就为这个,他还忙前忙后弄了不少好东西来,把那几个补得是红光满面的。
可是经过这回方胜说亲的事,才发现杜家两个傻小子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儿晚上回去,方胜真是发愁了,一边发愁一边把他身上拧出十几个青紫印子来,弄得他也跟着愁了一晚上,今天被勒令跟杜家两个交底,他想了半天,眼瞅着吃晚饭了,一点儿都没想好怎么说呢。
为了方胜的事,杜仲平这两天没少上火,如今已经由王嫂子出面正式拒绝了,且听得杜安回来说,只怕得有一阵子没人敢给胜哥提亲了,故此,晚上就要做点好的来庆祝庆祝。
要说这天气热起来,且火气大,要是大鱼大肉的,还真是吃不下。杜安见赵八心情不好,特意问过了方胜,晚上就做赵八爱吃的炸酱面。
杜安做面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就是和面,都打了好几个鸡蛋进去,稍稍加一丁点儿盐,把面来回揉的劲道十足,擀成面饼,操起菜刀切得粗细均匀。
这边准备好了,那边进菜园子摘些新鲜菜蔬做菜码。如今还有几天就过端午,院子里的菜正是鲜嫩的时候。水灵灵的黄瓜切细丝儿,劈点儿嫩嫩的芹菜过水烫一下切成丁,水萝卜切丝,香菜、香葱、青蒜切末,满满当当的菜码摆了一桌子。
又炸了酱,一种鸡蛋酱,一种肉丁酱。这酱还是今年新下的,当初出了正月两家一起烀黄豆,在赵家的大锅里直烧了一天的火,又焖了一宿,豆子是烀烂乎了,炕热的呆不住人,最后还是几个人在杜家一起挤了一宿,乐得谨儿在几个被窝里钻来钻去,笑了大半宿。
面条煮好了,又过了下水才端上来。要说家里有个井方便多了,水真是随便的用。杜安将发了一天呆的赵八叫过来吃饭。
赵八一看这一桌子的饭菜,真是眼圈都红了。他这一天净在想和杜家的种种,寻思来寻思去,总觉得说不好就得掰。如今看着杜安这么费心做了自己爱吃的,显见是见自己不高兴,特意做的,心里更觉得舍不得。
旁边几个人都已经盛上面条了,见赵八不动,不由得奇怪起来。杜安就问:“八哥,怎么不动手呢?特意给你做的呢。”
方胜从旁边捅捅他,这人怎么回事,一天魂不守舍的。让他说的事也一直不说。自己脸皮薄就算了,他这厚脸皮还怕什么啊?就算让两个小的笑话一顿又怎么着啊?
赵八被方胜捅的回了神,就见几人都看着自己,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要是杜安和杜仲平不能接受,他就,恩,他就揍得他俩接受为止。他是大哥他说了算!
“我和你胜哥是两口子,要过一辈子的!这辈子都不会娶亲了!”赵八闭着眼,捏着拳头,一狠心就说了。
第二十二章 ...
赵八说完这话,就瞪眼盯着杜家两个。方胜低头扶着额头,真是,想了一天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了,只是自己却有点儿不敢抬头看。
杜仲平早从说亲的事上看出几分,再想想历来赵八对方胜的态度,心里已是隐隐猜着了点儿,只是不敢随意说出口,万一要不是呢?想着私下和杜安商量一回,哪知还没开口,赵八就已经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
杜安倒是实打实的惊着了。不是他见识少,在南边也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只是要不就是富家子包了戏子,要不就是有钱人养了娈童,能真正在一起过日子的,他还真没见着。就是听人说过,海边行船人家有结契兄契弟的,可是他也没亲眼见着过啊。
眼见着赵八的脸越涨越红,方胜的头越垂越低,席间的气氛也越来越尴尬,杜仲平心里着急起来,只是这人越着急,就越想不起说些什么好。就怕一句话没说对,倒伤了两个人的心。
倒是小肉包子谨儿忍不住了。他今天被大柱二柱带着疯玩儿了半天,早就饿了,上了桌,爹爹都给拌好了香喷喷的面条,可就是不叫吃饭。
他冲着方胜叫道:“胜叔,谨儿饿了,要吃面。”
爹爹教过的,只有年纪大的人先动了筷子,别的人才能吃,要不就是没礼数。他倒是分不清方胜和赵八哪个大,只是知道平常赵八挺听方胜的话,让给拿零嘴就给拿零嘴,让给倒水就给倒水,所以直接就叫了方胜。
干得好,儿子!杜仲平恨不得立时将他抱起来狠狠亲上两口。
“八哥、胜哥,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说。”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杜仲平脑子又活动起来了:“杜安你愣着干什么?帮着盛面条啊。”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真是,什么时候不好发呆,这会儿不是找别扭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