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下)(111)
“太感谢你了,李!”沃尔特仿佛茅塞顿开,兴奋溢于言表,“我又有了灵感……”
“容我打断一下,”李谨言举起右手,“若想学到多东西,好先把华夏语学好,能不能读写暂且不论,至少沟通上要没问题。”
“是,李,我会。”沃尔特显然还没从兴奋想象中回到现实,他又拿起笔,开始纸上涂涂画画,几乎忘记了对面坐着李谨言。
李谨言笑了笑,没有打扰他,起身去了经理办公司。
沃尔特不是唯一关北电影公司中工作外国人,随着公司规模扩大,需要各方面人才也越来越多,加上欧洲打工仔涌入,关北电影公司经常能看到黄头发蓝眼睛摄影师,或是红头发道具师傅,同公司签约演员中,也有为数不少外国人,数量多是俄国人,从《军人》开始,俄国演员就时常会出现公司拍摄战争片中,法国人和德国人也有不少。
就算华夏人眼中这些高鼻子都长得差不多,但不同环境下,不同穿衣打扮,还是能看出区别。
明显例子,穿着军装法国人和德国人站一起,给人感觉就完全不一样,绝对不会认错。
关北电影公司正筹拍《库页岛》,是公司建成以来投资大一部电影,电影分为三部分,时间跨度也相当长,剧本是张建成和另外三名编剧共同完成。为了向世人呈现真实一面,他们特地前往库页岛搜集史料,询问了当地赫哲和鄂伦春等少数民族,还与生活岛上俄国人进行了交流。
根据史实写出剧本,即便经过艺术加工,也带着一种无法掩盖血腥味。凡是读过人,都会有一种心脏被揪住,想要呐喊,却出不了声感觉。
赫哲族苦难,原住民抗争,投靠,背叛,俄国人和日本人狂妄,肆意,残暴,虽然影片结尾,华夏军队将侵略者赶走,夺回了岛屿,但曾发生岛上一切,都血淋淋呈现观者面前。
酸楚,痛苦,沉重。
这一切,绝不是一部影片能完全呈现。
“不如分成几部,”李谨言看过剧本,对电影公司经理和负责拍摄导演说道:“两位放心,资金绝对没问题。”
这样电影,拍出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多国人看。
华夏虽然摆脱了半殖民地苦难,却依旧是群狼环伺,欧洲人,美国人,两面三刀邻国,野心不死日本,甚至是隔海几个岛国。
几代人咬牙拼搏,多少军人生命和热血,才换来了今日安稳。
然华夏自古有言,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
仁爱友善固然不错,但历史不容忘却,华夏民族曾遭受苦难不容忘却,忘记这一切,才是历史罪人!
经过商讨,《库页岛》将被分为三部拍摄,为此,张建成等几个编剧重修改了剧本,演员确定之后,摄制组将开赴库页岛实地取景,会遇到困难可想而知,这对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一个挑战,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或开口抱怨。
挑选演员中途,却出现了一点问题,日本人角色不太好找。
基本没有华夏演员乐意扮演日本人角色,没办法,电影公司导演只能请李谨言帮忙,到中西伯利亚几处矿场去选人。
大岛义昌和矿头们自然不敢怠慢,闻听是到电影公司去工作,矿场里出现了一阵又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摆脱现生活。只可惜,推举权力掌控大岛义昌手中,比起这些矿工,华夏人也明显”信任”大岛。
经过仔细筛选,由大岛推举十六个日本人被带走,其他矿工,依然要继续下矿进行劳动改造。
离开电影公司,李谨言转道去了乔乐山和丁肇实验室,丁肇做实验,乔乐山也研发抗菌消炎药,都没有空闲,李谨言只是留下个纸条,请实验室助手转交,就没再多留。
楼氏制药厂如今已经成为国内数一数二大厂,即便战争结束了,国外订单依旧源源不绝。让李谨言惊讶是,很多外国医生对华夏中医产生了莫大兴趣,特地从欧洲赶来,就为研究这到底是“巫术”还是真实“医术”。
西班牙大流感肆虐欧洲,死人无数时,欧洲作战华夏士兵却安然无恙,连远隔一片大洋美国都是不戴口罩不许上公交车,华夏国内却没听到任何流感集中爆发消息。
如果不是华夏人说谎,刻意隐瞒,那就是华夏人有特别预防和治疗手段。
曾和华夏大兵有过接触美国和英国士兵,都言之凿凿声称,华夏人喝一种黑色汤药。曾被华夏军队俘虏过德国人也现身说法,他们中有人喝过那种黑色液体,味道十分可怕,但他却幸运没有染上这次流行疾病。或许是他身体好,也或许是这种汤药发挥了作用、
这个德国士兵回国后,发现军队被裁撤,没有了生路,抱着试试看想法,乘船去了华夏,如今,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家人都生活都很好。
西方人观念中,黑色汤药是和巫术,女巫画上等号。
有人说,华夏人用巫术治病,他们是一群未开化野蛮。还有人鼓吹,要进行一次十字军东征。当然,后一种言论被当成疯言疯语,直接无视。
与以上观点相反,另外一些人却对华夏中医术产生了极大兴趣。收拾行装,来华夏探寻中医奥秘。
“华夏月亮比较圆。”
当华夏于东方崛起,一次又一次展示出强壮手腕时,这句话也会成为“现实”。
“又下雪了。”
进入十二月,关北已经连下了几场大雪,车子行路上,总要加倍小心。
李谨言凑近车窗,哈了一口气,看着水汽聚拢又慢慢消失,车窗外景色仿佛也罩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却又格外真实。
“言少,是直接回府?”
“时间还早,去收容所。”
司机答应了一声,车子开到路口,掉头,朝城外开去。
经过几次整改,又制定了严格规章和制度,北六省内收容所基本杜绝了朝援助款伸手现象。联省政府还曾派人来取经,回去后,仿照建立起类似监督机制。
人心总有不足,贪官杀不,哪怕有前车之鉴,依旧会有抱着侥幸心理,亦或是要钱不要命。随着时间流逝,之前被压制下去某些问题渐渐有了抬头迹象,这引起了政府内部一些人警惕。
有法律约束,依旧制止不了某些人贪心。建立完善监督机制,或许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有了一个好开头,总是能给后人竖起一个样板,给想要身后人一个警醒。
收容所内正上课,一个穿着关北中学校服学生,正认真教孩子们写字。自从有了杨聘婷等人先例,关北中学,北方大学学生们,都以能到收容所来实习和教书为荣。
这里,他们能学到很多师长和父母无法教给他们东西,即便收容所内条件好了,留这里孩子也越来也少,这支教学接力棒却依旧学生们手中传递着。
学以致用,也许他们尚不具备教书育人资格,但能为他人一份力,便已足够。
美国远征军指挥官约翰潘兴,曾写给儿子信中说:我想让你来看一看真正战场是什么样,看看我这里经历一切,让你知道,为何美国人要到这么遥远欧洲来打仗,也让你明白,什么叫爱国。
欧战期间,楼少帅和这个以治军严厉著称“黑杰克”有过几次接触,华夏军队纪律和战斗力,给了潘兴很深印象。面对敌人时,他们好像从不畏惧。
约翰潘兴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环境,才会培养出这样一支军队。
战后,潘兴受邀参加华夏阅兵式,他没有出席华夏政府举办宴会,除了礼貌性露面,也很少参加外交活动。他利用华夏时间,走访了京城内几所学校,南苑航空学校,京城大学,另有几所中学和小学,如果不是归国日期所限,他很想到关北看一看。
回国轮船上,他便决定,等儿子中学毕业,把他送到华夏来生活一段时间。
不过,那之前必须给他找一个华夏语老师。
“华夏人很固执,某些方面,他们甚至比德国人还要较真。”一名华夏找工作欧洲人,给远欧洲朋友写信时,这样提到:“这里生活,学会华夏语是必须通过第一道难关。可是老天,这个国家实是太大了,有很多种方言,我完全可以肯定,到我去见上帝时候,也无法学会其中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为了能过上好生活,拿到一张华夏绿卡,仍有无数打工仔们前赴后继。
他们鼓励自己口号是,一切为了生活!万事皆有可能!
十二月十二日,华夏国会表决通过与德奥两国邦交正常化议案。
十天后,原德国驻上海总领事克里平向华夏联合政府大总统递交国书,成为一任驻华公使,战前任圣彼得堡副领事陶德曼也从欧洲出发,赴任德国驻北六省总领事。
奥地利紧随德国脚步,向华夏派遣任驻华公使和领事,哪怕凡尔赛和约规定两国不得合并,但没限制两国保持步调一致。
随着德奥两国与华夏恢复邦交,苏俄也开始坐不住了。西伯利亚政府还有一个库达摄夫撑门面,甭管身份是否尴尬,至少能保持同华夏政府联系!
苏维埃政府指示下,参加阅兵式苏俄代表裴克斯接连几日登门拜访,却始终见不到展长青,只有恶副部长接待了他,对于建交一事,给出答案也一直是模棱两可。不说同意,也没有一口咬死。
归根结底,他国干涉军没有撤离俄国境内之前,华夏是不可能同苏俄建交,但也没打算同苏俄撇得一干二净。毕竟,《乌兰乌德条约》还摆那里。
到了后,裴克斯也和库达摄夫一样,“身份不明”留了华夏。为了表示公平,他“享受”到了和库达摄夫一样“公使级别”待遇。
与此同时,日本也活动。
一方面,继续关注华夏国会是否审议接收日本官派留学生议案,另一方面,也尝试同德国进行联系,巴黎和会中,德国被英法分钱分地皮,日本被华夏和美国搜刮走一点家底,日本矬子观念中,两国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向华夏派遣留学生是必须,但是,日本同样需要其他盟友。”
与德国媾-合,同德国结盟,日本矬子不只这么想,也尝试着这么做了。
可惜是,德国人不是傻子,脑子很够用,就算他们自己状况不佳,也没落魄到要和日本搅合到一起程度。
如果德意志是经济衰退,那日本早就落到贫困线以下,日耳曼人没兴趣冒着得罪华夏人风险到日本扶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