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他这一辈子,自此彻底无憾。
“何其有幸......能得到你的宽恕。”
秦铎也放松身体,任由他亲,伸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背,又缓缓地揉了揉秦玄枵的后脑,手指浅浅插在漆黑的发丝中,呼噜一把小狗的毛。
他温和地抱着人,等待,终于等到秦玄枵彻底平复了情绪,秦铎也一抬眼,就能看到对方凤眸里闪着盈盈的光。
好了,看来这小狗皇帝已经回过神来了。
秦铎也就支起身子来,手擦过秦玄枵的耳畔,替他理好散落的发,然后越过他,将药方重新放好到桌案上。
随着这个动作,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完全陷进秦玄枵的怀中。
秦玄枵下意识就紧紧抱住他。
“好了好了,松一松,喘不过气了。”秦铎也推了推他,感受到秦玄枵松了力道,“明日有朝会,我们先来讲讲正事吧。”
二人披衣坐在床榻边,桌案上的小火炉煨着茶水,秦玄枵提起来,向茶盏中添了些,随着茶壶潺潺水声,茶沫在杯盏中打了个旋,连同氤氲的热气一起散在空中了。
秦玄枵将茶盏递给秦铎也,接过,秦铎也抿了一口,缓缓开口:“我要保第五言。他虽有不臣之心,但也是将目光放在了下一代的皇位上。他的一些策论治法,我前两日在宫外读了些,至少是一心向民的,我们后面可以用到他。”
“嗯嗯。”秦玄枵听着,没有意见,从糕点包裹里面挑挑拣拣,找出来个形状最漂亮的豆沙透花糍,一手捻着,一手拖着底,递到秦铎也的嘴边,神色认真,轻声开口,“啊——”
秦铎也偏头过去,顺口叼住,嚼嚼。
待口中食物咽下后,他接着说:“还记得那个司天监监正吗?秋狝前与你讲过了,我将他放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容貌烫毁,重新埋伏回司天监,昨日暗中来找我。”
“这几个月让他盯到了,司天监中还是有人向外暗通款曲。”秦铎也说,“在我们定下去护国寺的行程当晚,司天监的理事趁着夜色暗中动身,去了一处酒肆之中。”
“所以你在那日动身前,才让我去叫蔺栖元准备好兵马人手,前去迎接?”秦玄枵立刻就跟上了秦铎也的思路,长眉一凝,眉眼压低了一瞬,“而对方刺客的人数恰好多于随行的玄衣卫,甚至也刚好埋伏在我们回城的必经之路上。礼部也有他们的人,礼部、司天监......周氏。”
朝堂中,人尽皆知,兵部算是杨氏的势力范围,礼部算是属于周氏,吏部算是文氏族人偏多,户部这块肥肉,三个家族都在打破脑袋撕扯,而工部邢部冷冷清清,没什么油水和权势。
“这猜测很合理,不过可能需要证据,不然,没办法把他们一棒子打死。”秦铎也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半步,从桌案上抽出几张空白的纸,随意沾了沾墨,在其上划了一道长长的竖线。
然后开始在其上列出分支。
秦铎也这时候已经不再遮掩自己的字迹,笔锋凌厉,没了属于皇帝身份的那一层束缚后,字迹龙飞凤舞,完全没有边框可以将他困住一般。
“按时间来算,先是周书易安排司天监在你面前进言,啧,好拙劣的手段。还有,礼部那个王主事也逃不了,送男宠的那封折子,是对我身份的试探,”秦铎也在纸上落下了一个王字,边写边说,“试探皇帝究竟是一时间对禁.脔的偏爱,还是要做出什么对世家不利的动作。”
“都不是。”秦玄枵在一旁看着他写字,忽然开口。
“都不是,我没将你视作禁.脔,我只是情不自禁地被那时候的你所吸引,大概见你的第一眼,就彻底沦陷了。”
“咳......好了,我知道的。”秦铎也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句弄得猝不及防,他耳根又开始微微发红,空气滚烫,于是随手在眼前扇了扇,“别打岔,说正事呢。”
“喔。”秦玄枵目光专注地看着秦铎也的侧颜,发丝和红痣在烛火下交相辉映,好美,他又一时失了神。
被秦铎也一拳砸在头顶,老实了。乖乖凑在他身边,这回只看纸上的字。
“然后就是秋狝那事,”秦铎也继续写下了一个虎字,抬眼问秦玄枵,“当时犯事的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慎刑司审出什么来了?”
“没什么骨气,范钧只轻轻一用刑,就立刻招了。”秦玄枵回答道,“后续将审讯的文书我看过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公开处理。他们的供词说是他们无权无势在兵部中遭到压榨,前途无望,恰好周氏许给他们荣华,让他们在秋狝时称无辜,引起你的注意,利用你保住他们,然后嫁祸于杨太尉,估计是在试探你在我这里的份量。就算没成功引起你的注意,他们也可以趁机借此事弹劾杨太尉,削弱他的职权和势力范围。”
“这样啊。”秦铎也敛眸,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形,淡淡道,“和我当初想的大差不差。”
秦铎也当时接管过初审这两个人的职权后,就大致问过了。
他当时从那两人的话中,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觉着这两个人背后,定有他人指使。
所以他才让秦玄枵用玄衣卫将这两人押送回京,重新审问,不可草草做出决策。
只不过却没想到,差点被人反过来利用了。
如果他不是上辈子恰好阅人无数,只一眼、一听,就可以从这两人的话术中察觉出故意编造的的缺陷来,就真让周氏成功了。
细细想来,还真是恰到好处一般,刚好有人和他提起周、杨之事,其言语之中,暗含引导之意。
秦铎也冷笑一声。
还真是,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累世公卿......呵。”秦铎也摩挲笔杆,感受到了隐隐燃起的肝火,他声音轻轻地,似是冷冷轻叹,“好一个累世公卿,偷梁换柱、栽赃嫁祸,就差只手遮天了。”
然后,忽然被一块糕点碰了碰唇角。
秦铎也愣了一下,他眼眸一转,转过头去,看到了秦玄枵眨巴着凤眼,这会儿又挑了块糕点送到他嘴边。
“阿也,别生气。”秦玄枵凑到他身边,亲亲他的脸颊,说,“明日找个由头就将他们全杀了就是。”
秦铎也:“......”
他抓过递来的糕点,一把塞进秦玄枵的嘴里。
“你快别说话了,”秦铎也心中的郁气倒是一下全消散了,无奈地拍了拍秦玄枵的脑袋,说,“知道为什么明明你也不算真的荒淫无度,但风评却不好,百姓怕你怕到不行吗?就是这么杀出来的,这些世家他们向民间添油加醋这么一传,你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暴君,多冤呀?”
“唔。”秦玄枵下意识点头,开始嚼糕点。
“所以就算要治罪,也得真正找出些什么能把他们拍死的罪证,昭告天下,然后再写圣旨定罪。这样来做,法理、仁义、天道,全在你这边。”秦铎也抬眼睨他,“听到没?”
秦玄枵疯狂点头。
成烈帝来亲自教导他这个冥顽不灵的混蛋皇帝,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玄枵恨不得此刻将每个字都立刻记下来刻入玉碑,永生永世保留。
“好了,继续。”秦铎也向下落笔,“岐川水患,亦是周氏之过错,不过,现在的罪名只能定到周太傅举荐不利,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可以证明,在京城之中的周氏族人,真正参与了私吞公款、炸毁堤坝、横征暴敛这些事。”
“没关系,我们还有线没断,过几日前去汜水抄家的玄衣卫会将账簿运回京中,还可以接着查。”秦玄枵握住他的手,安抚道。
“还有最后两件事。”秦铎也道,“童谣的源头,和刺杀的幕后主使,这二者,背后是同一个人。”
秦玄枵接过他的话音,“他们坐不住了,童谣未成功,就直接派人刺杀。赤玄在查童谣,范钧在审刺客,我明日派青玄去将那处酒肆查抄了,只等这三样结束就可以了。阿也,不要急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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