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摸索着走至床边,小心翼翼地将他露在被衾外的手塞回去。
这人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蓦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轻声道:“……阿允。”
因为刚醒,吐字粘连在一起,哑得不像话。
“醒了?”江怀允将人扶着半坐起来。
谢祁目不转睛得盯着江怀允,目光眷恋又贪婪,仿佛要将人刻进骨血里。
挂念着他的伤势,江怀允罕见地没有躲避他灼热的视线,素来清冷的声色也放轻了几分:“身上可有不舒服?时辰还早,要不要请魏姑娘再来探脉?”
谢祁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自顾自地注视着江怀允。良久,缓缓出声:“阿允,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看着一个人走完了孤独又漫长的一生。
梦境的最后,听到那人弥留之际的呓语:
如果你足够幸运,请你好好爱他。护他乐无忧,免他久飘零。
让我的阿允,一生顺遂,平安无虞。
【作者有话说】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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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苋是我编的,百度了一下没和现实中的植物撞名,但是如果有地方叫法没被百度收录的话,大家可以评论区告诉我,我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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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是新一卷啦,这章虽然写了很久,但是超长![骄傲叉腰.jpg]
📖 与偕 📖
第88章 玉佩
谢祁的声音缓而轻,仿佛飘悬在半空,无端流露出些许破碎和……凄然。
凄然?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江怀允将目光移到他的面上,想要一窥究竟。可惜房中未掌灯烛,晦暗得紧。透进来的月光失了亮色,只隐隐照出轮廓而已。
江怀允将人扶正坐稳,从床沿上起身。
刚一动作,垂在身侧的手腕立时被人握住,谢祁上半身前倾,仰着头问:“阿允去哪儿?”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原先尚不确定的猜测忽然就有了佐证。江怀允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语调平稳地解释:“天色暗,我去掌灯。”
手腕上渐攥渐重的力道忽而一僵,谢祁好似终于反应过来,若无其事般松开手。
江怀允走到桌边,拿起火折子,将屋里的灯烛一一点亮。摇曳的烛光驱散黑暗,暖融融的昏黄光晕登时耀了满屋。
一炷香前康安刚送来茶水,此时犹温着,正是能入口的温度。江怀允倒了杯水,走回床边递给谢祁。
他垂着眼,将一杯水慢慢啜饮而尽。
江怀允这时问:“你方才梦见什么了?”
“梦见……”谢祁下意识指节用力,攥住瓷杯的指尖泛白。顿了顿,他暗自沉出一口气,边若无其事地将瓷杯递还过去,边温声开口,“梦见我和阿允一生恩爱,白首与共。”
一如既往拖腔带调的语气,夹杂着江怀允再熟悉不过的浅笑,将原本有些沉寂的气氛一扫而光。
江怀允平静地注视着他。
谢祁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也染上笑意。望过来时,神情轻松愉悦,除了因为大病初愈流露出的些许苍白,面上不见分毫郁气。
就仿佛,方才从谢祁身上溢散出的悲伤与紧张,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可手腕上尚未褪去的隐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不是错觉。
江怀允眉心微蹙,探究的话还没出口,谢祁已经迅速恢复如常,轻笑着岔开话题。
到底只是一个梦而已,见他不愿意多说,江怀允便也没有穷根究底,只询问了他的身体后,派人去请骆修文过来诊脉。
谢祁体内的顽毒盘踞多年,非猛药不足以根除。此番解毒,虽将他体内的毒素清了干净,可猛药入体,难免亏空。其后几日,仍需要静心缓神,再辅以汤药好生将养。
好在有江怀允看着,他还勉强称得上是位听话的病人。
送来的汤药皆一滴不剩地入了口,不是亟待处理的事也都暂时堆着,很是清闲了一阵子。
人一清闲,就格外喜欢陪在江怀允身边。
原先只是隔三差五的跟着江怀允早起进宫,可如今无所事事起来,除开朝会、会见外臣等他不能跟着的场合,其余时间,几乎快要和江怀允黏在一起。
乍一看,行为举止仿佛和曾经别无二致。
可江怀允总是觉得奇怪。
直到有一天,小皇帝从他怀中下来时不小心碰歪了他的发冠,看着他正冠时忽然感叹发问:“最近无衣哥哥怎么不给小王叔整理发冠了呀?”
江怀允这才醍醐灌顶。
以往谢祁不仅喜欢缠着他,更喜欢伺机对他言语揶揄或是肢体碰触。可自他毒褪以后,虽也常常与他形影不离,可从来都举止妥协,再无任何亲近之举。
像是把他看成易碎的瓷器,生怕稍一碰触就使瓷器染尘。
江怀允左思右想,觉得症结还是出在谢祁刚苏醒时那个语焉不详的“梦”上。
可不过区区一个梦而已,何至于此?
江怀允百思不解地回到府中,前去寻谢祁的路上,正与唉声叹气的康安迎面相撞。
康安朝他行礼。
江怀允瞥了眼他手中做工精致的楠木锦盒。
康安循着他的视线垂了下头,主动解释道:“王爷说里头的东西用不上了,让小的寻个地方给处理了。”
江怀允盯着锦盒表层的纹样,鬼使神差地问:“里头是什么?”
“是……”康安看看手中的锦盒,又看看江怀允,欲言又止了会儿,打开锦盒递给他看。
锦盒中是两块儿成色上好的玉佩,佩上篆刻的图样似是只起了个头儿,尚看不出模样。只依稀能看出,这两块玉佩似是成对儿的。
康安小心翼翼地觑了眼江怀允的神情,犹豫半晌,还是没控制住心头的那抹惋惜,不由道:“这玉是王爷从梓州回来以后挑的,打算亲自刻好图样,等摄政王来年生辰的时候送给您做生辰礼。”
江怀允轻轻拂过玉佩,玉质细腻,触之生温,手感极佳。他轻触着已有雕痕的地方,轻声问:“他打算刻什么图样?”
“鸳鸯。”
康安暗忖,王爷当时选图样时百般挑剔,又是嫌弃图样俗不可耐,又是嫌弃样式老旧的,选来选去到底还是选了最朴素的“鸳鸯”。可这图样分明雕刻得好好的,王爷却突然说自己不刻了,不仅如此,还催促着他尽快扔掉。
上乘的玉石就这么浪费了,康安只是一想就觉得可惜。
偏偏王爷金口玉言,他违背不得。
江怀允定睛看了这玉石许久,道:“东西送到我房里去。”
康安一愣,下意识抬头。
江怀允收回手,重复道:“不必扔了,把玉送到我房里去。”
正可惜着好玉蒙尘,忽然就得知不必扔,康安喜不自胜地应了声,刚一转身,想到什么,又迟疑道:“那——”
江怀允看透他的心思,不等康安说完,便截断他的话,道:“你只管回复他东西已经处理了便是。”
王爷既没有明着说扔,将东西送给摄政王何尝不是“处理”?
康安领会到话中的关窍,喜笑颜开地躬身告退。
江怀允想着那块中道崩殂的“鸳鸯玉佩”,又望着谢祁寝居的方向,无声轻叹。
良久,才抬步朝谢祁的寝居走去。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宝贝们
本来打算十一月日更到完结来着,结果高估我自己了,12月有个考试,所以更得会比较的慢[心虚jpg]
新卷的开始还是要点仪式感,所以这章评论给大家发小红包
感谢大家的包容,爱你们~
第89章 变数
谢祁的寝居门户大开,初秋的阳光借着洞开的窗户钻进去,恰好落在他身上,罩了层暖融融的秋光。
江怀允行至门前时,他正伏案写作,垂着头,走笔疾书,专注得很,连房中进了人都不曾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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