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么不叫你义兄?”
凌初不说话。
凌年问:“你对他不好?”
他都被人说谄媚安逢,巴结主将了,还不够好吗?凌初皱眉:“我对他很好。”可话说完,凌初又觉得底气不足,真的好吗?
凌年喝了口茶:“我知道你不会对小逢怎样,可是你瞧你那张脸,那些神情,你再想想你自己的脾性,小逢会觉得你好吗?”
凌初长得是俊朗风逸,细看眉眼甚至是同凌年一般柔美,可因为脾性躁,心太傲,身有杀伐之气掩住了柔性,显得冷漠桀骜。
回京的这一段日子里,安逢都极少同凌初说话,凌初想问很多事,可所有的问都憋在了心里,他看着安逢好似疏离冷淡的脸色,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也不主动去问,分不清是赌气还是失望。
凌初被凌年说得也怀疑自己是凶了些,但仍有强行辩解之意:“他不会这么想的。”
凌年道:“但愿吧,我瞧人也没有对你很排斥,只是不叫你义兄而已,或许是不习惯?”
凌初眉头一挑,像是终于找着理由了,“对,他或是不习惯,安逢以前叫我凌初哥哥。”
凌年若有所思,点点头:“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义母立的武场,你知道你该如何做。”
凌初思绪被正事拉回,神情微肃:“我知道,要打胜,还要打得漂亮,打消不服,打散风言风语,让他们承认义母选我的决定。”
这一场武场比试,是凌君汐为归京的岁宁军切磋武艺设立的,私心也是为凌年凌初立威。
凌年跟着凌君汐多年,威严已渐渐有了,可凌初年轻,资历尚浅,众人虽知他厉害,但也怀疑他是否真厉害,凭他本事深浅能否任将军副手。
许多人都不满凌初成为凌君汐义子,他们觉得是凌初借了自己亲姐姐凌年的光。而安逢迟迟不松口叫义兄的事,更是在军中传得轰轰烈烈。
凌年拍了拍凌初的肩,神色是一副平常的、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笑:“我信你可以的,我在女方武场的魁首位置等你。”
……
烈日骄阳,树上已有了早蝉的鸣叫,偶尔缕缕微风吹来,摇动树上绿叶。
几棵粗壮大树下站着无数人,皆瞠目大喊,神情激动,武场已被凌君汐事先立了规矩,只能以蛮力和自身内力相战。这里是男方武场,不是混场,少了束缚和男女之别,不少人都是打着赤膊上阵。
高台上两个人影迅猛地搏斗,几乎看不见招式,只见风都捉不到的残影。
砰!
又一个被凌初打败的将士。
已经几十人上去过了,凌初仍是胜者,稳稳立于台上,他从第一回合起就久守武场中央,虽还是束着高高马尾的少年,可宽肩劲腰,腿直臂长,早已是成年人的身量。
凌初汗已浸透衣衫,灰蓝发带也被打湿,布料尾端滴着汗水,他微微喘气,显出些疲累,但神色仍然沉静,身姿依然提拔,被烈日晒红的脸还隐约透着些少年气。
凌初忍着肌肉酸痛和伤痛,转转手腕,活动肩颈,仰着下巴:“可还有人?”
真是好狂的小子!
有人羡慕他一身醇厚内力,实在天赋难得,有人惊叹他小小年纪,如此吃得了苦,也有人嫉妒眼红,但也只能暗暗嫉恨,违心夸赞。
姐姐出类拔萃,弟弟出色超群,凌年凌初这对姐弟,可真是出尽风头!
无人再敢上场,几段鼓声敲响,胜者已出。
有人起哄着让凌初脱了衣裳,让他们看看身上有无硬忍的伤。
凌初冷笑一声,手放腰间,正要松开腰带脱了,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身影,他看过去,竟见是安逢,手抓着武场的围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静静地看着他。
凌初看到安逢在,心跳快几分,不知为何就不自在起来,手又不动了。众人见他迟疑,存心挑衅他,人群中发出一片嘘声。
凌初转过身,刚要咬牙脱了,却听安逢唤他:“义兄。”
安逢声音不大不小,音色略哑,他如今正是少年换声的时期。
凌初心尖被这声“义兄”撩得一颤,可他并不知这心底的感觉是什么,有些惊讶又茫然地回头。众人也陆续看向声源处,人头攒动,人也挤了起来,人群中有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和议论,唯有安逢站的位置被他的护卫死死隔着留了一个小圈。
在场有看热闹的无关人等,但更多的是军中人士,自然知道能唤凌初义兄的是何人,这声义兄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天的风言风语无形消弭于人群中。
安逢察觉到那些人看向他的惊诧和怀疑,竭力冷静:“义姐已打完了,正和娘亲在府中等你。”说完,安逢就转身走了,像是很急切一般,众人也连忙纷纷让开了道,碰都不敢碰。
凌初望着安逢走远。
“将军的儿子长得可真好看,就是矮了些……”说这话的人被凌初比打人时还森寒逼人的眼神吓得咽下话,后背冒汗。
凌初拿了赢者的奖后,就回了将军府,结果一回去,却发现凌君汐凌年根本就没在等他,而是正和安诗宁品茗谈事。
凌君汐和安诗宁穿的都是同样的素色衣裙,一个月白,一个靛青,都坐在同一侧。凌年才换下脏衣,同样也是一身简单的粉蓝衣裳,外套一件轻纱半袖,她们见凌初回来得早也不意外。
凌初言简意赅:“义母姑母,阿姊,我赢了。”
凌君汐点头:“嗯,做得好,安逢在自己院里。”
凌初想,嗯?义母怎么知道自己要找安逢?
凌初去了安逢院里,见人正坐在窗边,两臂叠放在小几上,坐得直直的,挺着背看桃花,明明见他来了,却装没看见。
凌初走过去,觉得心里有股奇怪的心虚,却又有澎湃的心喜,他脸上又有那种憋不住的笑意,是看着安逢就要扬起来却刻意压住的笑。
“看桃花?”凌初问。
安逢抬头看他,点头。
如今季春时节,桃花其实已过了盛花期,谢了花,开出了叶子,不过安逢院里的桃花树长了许多年了,高处还有不少树枝缀着粉红花朵,绿叶托着红霞,花瓣飘飘悠悠落下。
凌初背靠窗边,抱臂而立,跟着安逢看了一会儿桃花,忽然很想摘一枝给安逢,想得心都在痒,他瞥眼看向安逢,安逢又正好侧头向他看过来。
凌初心中一跳,指了指花几上的玉瓶,道:“你瓶中的花枯了,我摘下一枝给你换了吧。”
玉瓶中的花是安逢今早才换的,还没枯,只是有些蔫巴了。
安逢肖似桃花的一双眼里映着凌初的脸,他沉默点头,凌初走到树前,摘了一枝花最饱满树枝最好看的,递给了安逢。
安逢接过,打量地看了看,花蕊,花瓣,花枝,就像是第一次看这桃花一样仔细,他垂着眼,轻声道:“多谢义兄。”
凌初等的就是这声义兄,心安安稳稳地落在胸口。
他本来想简单嗯一声,又记起凌年的话,才轻声道了句:“没什么,小事。”
安逢拿着桃花枝瞧了他一眼,而后起身,将花换了,插进细口的玉瓶里。
凌初的目光从那枝娇艳的桃花移过,落在安逢的侧脸。
原来安逢就是不习惯喊他义兄而已……
无事,以后慢慢就喊得惯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后来……
凌初:你我是兄弟。
安逢(笑):我知道啊,兄长。
PS:这个时候还没有设立守卫军,武场只是凌君汐自己组织的,后来朝廷为了鼓励习武,保留了下来,守卫军设立后,武场也被纳为招军渠道之一。
再一个PS:安逢不矮,他是后面窜高的,之前提及过他失忆后醒来发现自己长高很多,非常开心,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身高。
第四十七章 踏春骑马
公主鸾驾在将军府停留不久就走了,由凌初护送公主回府。许是谈的事沉重,凌君汐和安诗宁站在门口看公主马车远去,面色像是心事重重,并无多少兴致踏春,安逢也便为长辈着想,自己提出了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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