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夫(7)
管家退回房内,门外的两人耳鬓厮磨地调笑了一番。虽听不到声音,但不难想象那闺房蜜语的内容。
秋来低下头,躲开了那对他来说不堪入目的画面。
等再抬起头,唐如雪似乎依依不舍地准备走了,宋隐含情脉脉地,捏过她的下巴,在那樱桃小口边落下了一吻。
待两人终于消失在眼前,如意在身后低低地唤了一声:“王妃……”
秋来转过身,望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男孩儿。
其实他的情绪并没坏到值得下人不知所措的程度,毕竟任何跟女人争宠的念头,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都会让他唾弃自己。他只是,看到每夜睡在自己枕边的人和别人亲昵,有点儿……恶心罢了。
是,只是有点儿恶心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如意,你跟我不久,谈不上什么恩情,但我想求你一件事。”秋来真诚地开口。
如意急忙道:“王妃这是哪儿的话,您是奴才的主子,有事尽管吩咐就好,可千万别折煞奴才了!”
秋来颔首:“好,那我要你,不要把方才的事告知任何人。”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不知道王爷可曾吩咐你有事及时禀告于他,但唯这一件,我要你讳莫如深,唯这一件,能答应我吗?”
如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王妃,奴才就实话实说了,王爷安排奴才来伺候王妃,曾嘱咐奴才务必尽心,若王妃有什么事,拿奴才是问,也曾说过,若王妃有任何的不如意,都须禀告于他。
“但既然奴才是来侍奉王妃的,若违背了王妃的意愿,那才是让王妃最不如意的,奴才一定把嘴闭得紧紧的,不会乱说,请王妃放心!”
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秋来松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
“答应了就好,不必行此大礼……说到底,是我让你为难罢了。”
如意嘿嘿地笑:“奴才不为难,王爷当初嘱咐的,都是为了王妃好,依奴才看,完全没有窥探之意,王妃放心!”
秋来不禁又看了他一眼,这孩子年龄不大,倒真的十分机灵,说出来的话不仅让人安心,还顺便为自家王爷说了好话,看来宋隐给自己派了个很得力的。
“回去吧!”
秋来说着,回头又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房。
坊间传言中风流倜傥、江郎才尽的他……
在雷雨之夜忍住欲念温柔安抚自己的他……
花田边的凉亭里目光深邃的他……
书房门外动作轻佻的他……
宋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当晚是中秋晚宴,子女们来东苑同席。
秋来本来有些恹恹,但宋晔和宋旸因为“小三元”对小爹爹肃然起敬,拉着他问了很多关于科举的话,总算没有冷场。
宴后宋隐又去了书房,秋来则借口有些疲累迅速地洗漱,躺到了榻上。
等到宋隐回来,秋来已经是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不仅睡熟了,还躺的展展的,把塌边的位子整个占满,让人想越过他翻到里面去都不行。
黑暗中,秋来感觉到宋隐默默地在他面前站了片刻,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门口响起宋隐小厮的声音,大概因为惊讶,连刻意压低声音都没来得及: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紧接着宋隐略低的声音响起:“王妃已经就寝了。”
“那您……这是想去西苑?”
听到西苑两字,秋来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回我那儿吧。”
“是。”
之后是两串脚步声渐行渐远。
秋来攥紧的拳头缓缓地松了,狂跳的心却没有消停。他就那么睁着眼睛,迷茫地望着前方,久久未动。
第二日听说宋隐一早便去上朝,秋来一整天都没见到他,晚膳也捎了话不回来用,让秋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还不想面对他。是因为……觉得恶心。
没错,只是恶心。秋来对自己说。
到了晚上,秋来故伎重演,宋隐见状未发一言,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了第三日,宋隐特意赶回来用了晚膳。
秋来如常地为他布菜,与他同席,但始终不太抬头。
宋隐看在眼里,问道:
“秋来,你这几日是有些精神不济吗?总睡得很早。”
秋来低头望着自己的碗筷:
“是,到了晚上总有些乏,便睡得早些。”
“明日请陈太医来帮你看看?”宋隐又问。
秋来仍低着头:“王爷不必挂心,只是有些乏而已,过几日就没事了。”
宋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笑了,不再追问。
这天夜里,当宋隐第三次站到秋来的榻前,他没有很快离开,而是似乎静静地注视了秋来一会儿。
秋来紧紧地闭着眼睛,他不知道宋隐在看什么,心里十分紧张——也许他早就发现自己是故意的了。
宋隐没有动,秋来也不敢妄动。
突然,秋来感觉到脚下的被角被轻轻地掀开了一点儿,然后很快地,有人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的脚心。
秋来本来就怕痒,再加上毫无防备,因着这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四目相对,场面有些尴尬。
在昏暗的灯光下,秋来抬起头,睁大眼睛,等待着宋隐的发落。
然而他面不改色,反而一如往日般温柔地替他盖好了被子:
“先睡吧,明日我们谈谈。”
他果然早就识破了。
秋来开始生自己的气——自诩聪明的自己,怎么想出个如此拙劣的馊主意?!
他不过是看了那一幕,不想跟他亲近了……可是,不这样装睡又能如何呢……
眼看着宋隐转身走了,秋来有些颓丧地倒回了榻上。
他没看到的是,回过身的宋隐,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而又宠溺的笑容。
第9章 眼线
第二日是宋昀的五岁生辰,秋来为他请了杂耍班子到府里来演。宋隐也赶了回来。
女眷和子女们也一同前来观看。
宋昀第一次看杂耍,又是为了自己的生辰,高兴得不得了,有自己的椅子不肯坐,一直赖在小爹爹身上。秋来不忍减了他的兴致,便一直抱着他。只是怀里总抱着这小火炉,不一会儿秋来便觉得热了,浑身腻歪的不舒服,于是起身回房去换衣裳。
回来的时候,行至戏台子附近,秋来听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本没在意,正要绕道而行,却被身边听到了什么的如意轻轻扯了一下,站了下来。
原来是宋隐的两个姨娘在议论……自己。
秋来不禁叹气,他还自诩为读书人,怎么这几日尽干听墙角的事儿了?!
听声音是主持中馈的冯氏和生了两个女儿的于氏。
“姐姐你瞧,这才进门几天,就折腾出多少事来了?过个寻常生辰还要请杂耍班子,就怕别人不知道那嫡次子是养在他房里的!”于氏说道。
冯氏接口:“可不?你们都不知道,刚把三少爷接回他房里那几日,可是摆出一副夫人的样子,一会儿叫买这个,一会儿让支钱弄那个,可折腾了好些日子!”
于氏惊讶道:“真的啊?这是要告诉我们,他才是王爷的正妻呢!原以为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谁想这么有心计?我看这样折腾下去,迟早能把中馈也要了过去!
“也是!明明有‘小三元’的才华,却甘愿困于后宅,不就是想攀王爷这根高枝儿吗?看来这男人斗起心眼子,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冯氏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什么对手不对手的!说到底,他毕竟是个男子,不能生不能养的,哪能长久?唐如雪不都说了吗?王爷娶他,不过是迫于太后娘娘的压力!头些日子略给些面子罢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这几日王爷都没睡在他房里,前些日子唐氏自作主张去送了糖水也没被赶出来,我估摸着,王爷来西苑的日子也不远了!”
……
秋来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没想到他对宋昀的好,还有他的出嫁竟被曲解成这样!
他有些难以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除了气愤之外,更多的是惊讶和……惶恐!
自己一直以来真是太小看女人了!他根本不应该是不屑与她们争宠,而是应该早早地认清楚,就算他有心,以他的手段也不可能是她们的对手才对!
这边秋来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却猛地瞥到宋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知道两个姨娘的闲话他听去了多少,但从他的神情来看,怕是该听的都听见了。
宋隐气得脸色发青,正要拐上前去呵斥两个长舌妇,却被一只凉凉的手一把拉住。
他回过头,见秋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拼命摇头。
紧接着,他就被自家小娇妻下了狠力,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两人一路走到一个背人处。秋来终于松开了宋隐的手。
宋隐有些好笑地看了看自己被捏红了的手:
“为何不让我过去?我不过是想帮你出出气而已。”
秋来红着脸说:“被她们看到我一个男子在偷听,我就没脸见人了!”
宋隐便脱口而出:“这回知道偷听丢人了?”
秋来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何意?难道上回他偷听宋隐和唐氏说话的事,被发现了?
宋隐读懂了秋来的疑问,温和解释道:“我仔细想了一下,除非你撞见了我和唐氏那次在书房门前说话,就没有理由突然不让愿与我同塌而眠了。”
秋来更是无地自容。
宋隐上前牵起他的手,认真道:
“此事错不在你,是我欠考虑了。有些时候,戏演得太多,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秋来听不懂,只得静静地望着他。
“我们先回戏台吧,昀儿还在等你,”宋隐微笑着说,“晚上我要跟……请你帮我个忙。”
帮忙?
秋来越发疑惑了,却也只能由着他牵着自己,向戏台的方向走去。
晚上,给宋昀做完了生辰宴,秋来亲自安排宋昀睡下,才回到自己房里。宋隐已经等在了这里。
“这次总不会再睡着了吧?”宋隐促狭调侃。
秋来低下头,干脆装没听见。
宋隐又笑了,伸手把秋来拉进怀里。秋来便有些挣扎。
“别动!要说正事。”宋隐正色道。
秋来气结,这是说正事的姿势吗?!索性力量相差悬殊,挣也挣不动,只好算了。
宋隐娓娓道来:
“有件事,我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合适,但似乎现在有点儿水到渠成的意思了。现下需要你帮我个忙。”
秋来抬起头望着他。
“其实很简单,只要摔几件屋里的物件,闹出点儿动静就好。”
秋来的眼睛又瞪大了。
“你先摔着,一边摔我一边给你讲。”宋隐面不改色道。
秋来不明所以,下意识走向书案的砚台。
“对了,靠墙的花瓶不能摔,那是古董。”宋隐补充道。
于是秋来举起砚台,使劲儿往地上砸去。
啪地一声巨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干得好!”宋隐赞道,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唐如雪,是宋华和唐玉礼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