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可他能够听见自己心底野兽的咆哮。
荒郊野外的雨夜里,外面的黑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危机,在这样一个绝对不合时宜的时刻,池簌感觉到了自己的情/欲在体内流窜,越来越无法克制。
人人都觉得他克己自律,无欲无求,但池簌自己知道,克制的另一面是贪婪。
倘若他真的那样淡泊,又怎么可能从阴暗压抑的国公府活下来,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坐到今天的位置?
他心中关押着一匹兽,一旦从的枷锁中放出,恐怕就将永远也舍不得放手了。
池簌将手伸向面前的火,面容冷静地攥住一束火苗,他感受到了皮肤灼烧的疼痛,可理智并没有被唤醒。
他看着熟睡的应翩翩,还是想要吻下去。
半抬的手,欲落不落。
一旦有了心爱的人,他的身上就会出现弱点,从此之后,再也不能无坚不摧,所向披靡,或许此时杀了这个人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可是他甚至连把对方惊醒都不舍得。
池簌默默地想,应玦,你这样的人,天生贵胄出身,活的那样尊崇骄傲,合该被如珍似宝地捧着供着,一世荣华,你会愿意跟一个江湖出身的莽夫在一起吗?
他不知道应翩翩的答案,可他还是想试一试。
但目前这具身体,是别人的身体,这身体的主人,还对应翩翩有过觊觎之心。
想到这里,他的手微微攥紧,刚才的烧伤牵扯出尖锐的疼痛。
池簌无疑是骄傲的,他不屑于顶替其他人的身份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用别的男人的躯体,与自己心爱的人亲热,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的心里还是很难接受这一点。
他想让应翩翩真正认识自己,想要用自己的手去触碰他,用自己的身体去亲近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坦陈在应翩翩的面前,包括所有的心意。
他不想再让这个人受到半点欺骗和伤害。
幸好之前池簌已经从计先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体还在,那么就有希望能够回去,他恐怕也应该找时间去看一看了。
池簌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晨光熹微,竟是已然天亮。
——他,睡着了。
这么多年的沉疴,他本不应该这样轻易睡去,正如以他的自制力,本不应该动情。
池簌怔愣片刻,忽然忍不住低低笑开。
外面云开雨霁,天光正好,他看应翩翩难得睡的香甜,终究不舍得把人叫醒,轻轻点了对方睡穴,将他裹好衣服抱起来,迎着晨光走了出去。
应翩翩身形清瘦,但个头高挑,一个成年男子的分量着实不轻,池簌抱着他却是十分轻松的样子。
从山坡上下去之后,他站在原地倾听片刻,已经从东南方向辨认出了一阵杂沓的马蹄声。
池簌迎着那声音走去,迎面一骑飞驰而来,看到他和应翩翩之后,不由得就是一怔,勒住缰绳。
池簌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正是傅寒青,他的脸上有通宵寻人的疲惫,惊喜之色还未来得及显露,已经化为阴沉。
傅寒青跳下马来,看了应翩翩一眼,问道:“他怎么了?”
池簌语气淡淡地说:“太累,睡着了。”
他说话的同时将身体微侧,挡开了傅寒青要把应翩翩接过去的手,依然把人稳稳抱在怀里。
傅寒青一咬牙,本来不想表现的太在意,可心里又实在不甘,还是问道:“是你找到他的,你们昨晚都在一起?”
池簌看了傅寒青片刻,忽然笑了笑,说道:“傅侯,你失态了。”
他没有尖锐的言辞,没有高高在上的神情,甚至此时一身狼狈,可这简短的六个字,就让人觉得,他是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说出的。
傅寒青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的目光从池簌的脸上移到应翩翩的身上,隐带冷意:“怎么,你如今一朝攀附权贵,这是得意忘形了?”
他的手指攥紧了缰绳,感到上面的纹路硌进了掌心里:“韩小山,我跟应玦自小相识,长辈之间也颇有渊源,就算是一时之间存在误会,过往的情分也非你可比。你同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
傅寒青冷冷说道:“都摆脱不了我的影子。而你的身份也注定了跟他难以匹配,我劝你,知难而退,莫要轻狂。”
池簌淡声道:“既然那段过往如此刻骨铭心,为何未能珍重?你与他之间有那般良缘,怎生还落得如今地步?”
“我不会介意他曾经与你在一起过,也不介意他现在心里对你还剩几分情意,那段经历只会让我更心疼他,更想待他好,直到有一天,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你,爱上我。”池簌讥讽地笑了笑,“所以我倒要感谢你,没能珍惜他。”
傅寒青心中猛然一震,脸色大变。
“你也配!他会看上你这等微贱之人?你简直是做梦!”
傅寒青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凝视着池簌的眼神宛若注视不共戴天的仇敌:“你如今尽管得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在他面前宰了你。”
“你已经输了。”
池簌语气温和,神情却冷然如凝冰霜:“凭你,现在还活在曾经。”
傅寒青胸口起伏,池簌已经一转身,抱着应翩翩向刚刚赶来的马车走去。
傅寒青看着他们的背影,恨意与怒火在胸腔中灼烧,他头痛欲裂,愤恨若狂,可这激烈的情绪中又带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不知道两人究竟如何到了这般地步,也确实想不到办法,可以重新回到曾经了。
应翩翩这一觉好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懒洋洋的,虽然有些酸痛,却是从未有过的精神饱满。
他睁开眼睛,掀开窗前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发现竟已经快要正午时分了。
帐篷里面没有人,外头却隐隐传来说话声,应翩翩喊了声“来人”,片刻之后,帐帘掀开,进来的却是黎慎礼。
应翩翩眉梢微挑,讶然道:“十殿下来了,这竟是稀客,恕臣一时懒怠,竟未能远迎了。”
他说着作势起身,却被黎慎礼一把按住,淡淡地说:“应玦,别装模作样的了,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应翩翩眼底似极快地泛起一抹笑意,声音却如常般慵懒散漫:“看来十殿下今日这是要以坦诚换坦诚,以真心见真心了。”
黎慎礼沉默了一会,说道:“当时为什么要自己把危险引开?你我立场敌对,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做。”
应翩翩道:“十殿下,你我的立场当真敌对吗?换而言之,你又对你的五哥有几分真心和忠诚?这一点,咱们恐怕都心知肚明。”
黎慎礼说道:“此番是我连累了你,也多亏有你掩护,我才留得一命,这个人情我记着,以后自然还你的。但我今日只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实言相告。”
说罢,他目光灼灼,看着应翩翩。
应翩翩已经隐约猜到了,含笑道:“请讲。”
黎慎礼一字字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傅淑妃想要杀我?”
他恐怕这辈子也想不到,傅淑妃要杀的人其实是面前正坐在床上的这一个。
应翩翩听了黎慎礼这一句问,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假作感染风寒,转头掩袖咳嗽了好几声,这才调整好了表情。
应翩翩道:“这样的机密之事,我事先自然是并不知晓的,只是昨天看那副情形,差不多可以猜出一二。不过我不大敢相信,也不敢乱猜。”
确实,应翩翩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料到这样的事情呢?
黎慎礼脸色阴沉,一时未语。
他回了营帐之后,连休息都顾不上,就去派人多方调查,逐渐得知了一些消息。
围猎的时候,黎慎韫身边一直有人保护;被追杀时掉落的兵刃,应该是江湖人士所惯用……
还有在围猎前一晚,他无意中听到两名小太监在议论,说是傅淑妃曾经将几名身带刀剑之人宣入了营帐,隐约好像还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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