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祥瑞没有下山!祥瑞就在这里!”
云棠:“……”
云棠从来也不知道暗十八这位哥竟是这样一个大喇叭。
这导致他受到了一点惊吓,在接下来的数息都有点呆呆的,竟没想到赶紧化回小猫逃避黎南洲可能的怒气。
而黎南洲好像一眨眼间便亲自滑了下来,也出现在山洞里。
小猫大人看到这个一上午没见到的男人,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整座喷发的火山上方能冒出来的憧憧黑气。
“黎南洲,我……唔!”
怯怯的小猫大人刚露出一个卖乖意味很强的笑,稍稍后退了一步,就被男人一把抓了过去。
第94章
云棠从没见黎南洲那么生气过。
尤其是对他生气——下了那处险崖, 黎南洲直接挟着他跃上一匹极高大的黑马,在山路崎岖狭窄的西脉飞速驰骋起来。
这匹神骏的黑马几乎将连片纵横的矮灌木直接跳过,高高跃起时, 马背上的两人都随着马身起伏剧烈摇晃颠簸。小猫大人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
可黎南洲就是全程没对他说一句话。
于是云棠先是揪着皇帝衣领跟人说害怕。虽然其实他根本不觉得害怕——然而黎南洲只低头沉默地瞥了他一眼, 并没有理他。
第二回 的小猫大人改口说冷。
这一次黎南洲倒是立刻有反应了。
——皇帝单手掌着马缰绳,另只手几乎有些粗暴地拽了一下身前这小东西,把人胡乱塞到怀里、用披风更紧地裹住云棠。
一片幽暗落下来,被罩在人怀里的云棠什么也看不到了。
然奇怪的是, 黎南洲这样粗暴蛮横不讲理,小猫大人反倒怂了很多。
云棠不但没有闹脾气, 竟还有些不敢再变回毛球的形态, 就这么被裹住脑袋一路糊里糊涂给带回行宫,叫皇帝扔回到床上。
而云棠身子一挨到柔软的床铺,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
他两手并用地把蒙在脸上的披风揪下来, 用力扔到了地上。回到熟悉的地方叫小猫大人又不自觉神气起来, 他抿着嘴角满脸不高兴地看向黎南洲——
云棠看到站在皇帝身后的老童正拼命跟他挤眉弄眼, 而黎南洲仍面无表情看着他。
“黎南洲……”小猫大人最后还是选择弱声弱气地说话。
他向来对撒娇卖乖最有一套,这时又张开双臂,眼巴巴地朝床边的男人望着。
小东西整个裹在一套眼生的藕紫色细棉武服中, 刚才黎南洲也没注意到, 这时候仔细打量,才发现云棠这身衣服是跟某个人穿的一模一样的。
这让皇帝不由想到了什么先前没思量过的事,只是他这时还要认真生气, 不好立刻揪着这坏东西细问,脸色便更难看了。
黎南洲嘴巴紧得好像被针缝上了——他又满脸阴沉沉地上前一步, 并不理会云棠张手要他抱的撒娇, 只是一手拎住坏蛋的后脖颈, 另手看上去好似很粗暴地将小猫大人的衣服两下解开,拽下来扔到一旁。
然而云棠三番五次受到冷落,这时真开始有些不高兴了。
他直愣愣地从床沿跪起来、脑袋差点撞上黎南洲的下巴——小猫大人一面去躲黎南洲的动作,一面挥着两手张牙舞爪地朝皇帝袭去,有些气哼哼地捏住男人始终一言不发的嘴巴。
但黎南洲似乎打定主意要冷酷到底了。
他捏就任他捏,哪怕这没心肝没记性的小东西把皇帝一张沉郁的俊脸捏得荒唐滑稽、乱七八糟的,黎南洲仍倔强地冷酷着。
直到手中的人被他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雪白的里衣——那件里衣系得规规矩矩,所有衣带都在其该在的地方。这压根就不是云棠的水平,黎南洲实在很想问一句「是谁给你穿的衣服」。但他还是忍住了——
男人大手一把抓住这细伶伶身上冰凉却还在作怪的小东西,动作有些粗鲁得把云棠整个塞进了被窝里,将他三两下裹成个严严实实的蚕茧——如果可能,黎南洲或许更想把这被子卷拿绳子捆上。
“让王奇人待会过来看看。”做完这一切,皇帝仍旧对云棠恼怒又不可置信的神情视而不见,只从床边退开,转头对老童说话。
而黎南洲似乎也只准备交待这一句。说完了扭头便走,他几步就绕过屏风,很快又走得更远,直到云棠看不清他的身形了,这时才脚步微顿,声音冷冷的:
“窗子已经钉死了,”皇帝轻声道:“童鹤衣,看严一点。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他离开寝阁。”
“黎南洲!”云棠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大喊出声。他的逆来顺受要到此为止了。
小猫大人的脾气只在对待皇帝时最好,也只在对待皇帝时才最坏——而他性情最柔顺和最火爆的时刻正在此时交替出现着。
“你有毛病吧!”那缠缠巴巴的锦被仍裹着云棠的腿,于是被他气急败坏地全都踢下了床,只是动作颇不得章法——
云棠有一脚直接踢在了床柜上,木格尖角将他细白的小脚趾碰得很痛,鲜红的血当时便从创处流出来,生理性的眼泪立刻就涌入他眼眶。
只是黎南洲前所未有的态度正把从来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云棠刺激得很厉害,委屈、娇气和难过这些情绪都暂时歇下,小猫大人的头脑已全然被风卷而来的怒火充斥着——俗称气上心头。这让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脚踢伤了。
他跳下床便往男人背影消失的地方冲,那屏风挡着他的路,也被他推搡倒了。
这仙姿佚貌的美人此时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肩背倒还合身,腰身却空荡荡的、越发显得不盈一握,乌黑细软的头发从他肩头披散着,也更衬得人缥缈柔弱。他赤着脚,精致的脚掌却被一点艳色染红了,一张小脸上虽盈着勃然的怒火,那对如天上星的眸子却含着粼粼夜河。
再是怎么愠怒不悦、再怎样打定主意要铁石心肠,只要这时候回头朝人看上一眼,也会把一辈子的原则都丢到爪哇国。
黎南洲当然也预想到了自己此刻回头的后果——先前摆出来那副架势估计全会泡汤了,恐怕还要立即丢盔弃甲去哄他。
所以皇帝只是非常有出息地站住不动。
然云棠作为一只对自己的存在时长认知只有不到半年的小猫(做人经验更贫乏),他在此时却完全无师自通了谈恋爱的情侣在闹别扭时该怎么吵架:
“黎南洲,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你有种就一辈子都别跟我说话!”云棠嗓音中带着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微微鼻音,听起来又骄纵霸道,又显得可怜极了。
天地良心,皇帝此时此刻的郁气和怒火完全是真实的。
甚至他到现在还在艰难克制着心脏的颤抖、那种从骨髓深处泛上来的后怕——
在接到卫今扶消息的瞬间,知道这小混球居然是跑去了那个藏有巨量火药的险崖——黎南洲在那一刻眼前发黑,一口鲜血从他喉咙里倒呛出来,人有数息的功夫都是站不稳的。
但是此时听到云棠说出这经典的一句,皇帝还是像天底下所有跟老婆吵架的男人一样,不能不感到心虚气短。就好像某种因爱而生的柔情塑成了一个天然的把柄,正无时无刻不在对方手心握着。
倔犟的骨气和恐惧带来的决心让黎南洲仍没有回头,虽他双脚像是生了钉子一般,再无要往外走的动势了。
而皇帝——不能说他就此认输,只是他也的确不敢再故意晾着那小混球,不同他讲话:
“你要跟朕说什么?”黎南洲冷声道。
“我怎么知道要说什么?”短短一刻钟不到,小猫大人的心虚已都变成了理直气壮。在他自己那套道理中,云棠一向是觉得天大地大没有他大。
在黎南洲肯哄着他时,他那副娇蛮情状或许还能好些。
可只要皇帝一日没有真正有效的手段管制他,又没法硬下心肠冷着他,云棠总学不会害怕:
“是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闹脾气,”小猫大人控诉道:“你在那里臭着脸,不正眼看人,还对我摔摔打打,我叫你那么多句你一声都不回答,故意不跟我讲话,还想要关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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