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已经想起了同魏知理说话的那道声音,究竟在哪听过了。
宴云何无声地笑了笑:“走吧,得找一找我们的好大哥了。”
……
陈青疾步出了魏府,他本是憨厚长相,平日里笑脸迎人,街坊邻居都对他印象很好。
就是第一次见的人,也觉得他只是个老实汉子。
他回到住处,他的娘子张蓉正大着肚子,坐在门边,借着一点油灯缝着衣裳。
孩子马上要出生了,她想趁这点时间多缝几件。
陈青上前接过了张蓉手中针线活:“不是不让你干这些吗,给你买的那个丫环又去哪了?”
张蓉将衣裳夺回自己手中,瞪了他一眼:“那小丫头手艺还没我好。”
陈青被张蓉一瞪,气势也弱了下来:“这不是怕你眼睛熬坏了吗。”
张蓉扯了扯陈青汗湿的衣裳:“家里靠你拼了命才攒下来一点钱,得为孩子留着。”
陈青无奈地笑了,他向来也是说不过妻子的。
用过饭后,陈青忙着去见兄弟,只来得及摸了摸张蓉的肚子。
孩子五个月大了,已经会踢人。他摸着妻子的肚皮,心中浮现些许柔软。
在出门后不久,陈青面色一变,加快了步伐。
直到在离家很远后,他才停在暗巷之中,转身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费尽心思地跟了在下一路?”
陈青行走江湖,自然习得武术,只是跟着他的人显然武功造诣比他要高,从他进出家门,再步出长街,这才察觉了被人跟踪。
想到被人尾随到了家中,陈青的面色愈发阴沉。
有人从暗处步出,露出英俊眉眼,染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陈大哥,没想到在这又遇见你了。”
陈青看着眼前这人,他们曾在缘来客栈偶遇过,对方说要来云洲找妹子,而他清楚知道这都是借口。
神机营提督,皇帝派来云洲剿匪的钦差,宴云何。
永安侯的独生子,在云洲哪来的妹子。
“小兄弟,可有找到你妹子?”陈青问道。
宴云何颔首道:“找到了,平安无事。”
陈青望了望他身后:“那位同你一起的朋友呢?”
“闹翻了,他想去开平,我想留在云洲。”宴云何摊手:“现下无处可去,陈大哥能否收留我一晚?”
陈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清楚宴云何到底知道多少。
他露出热情地笑容,上前揽过宴云何的肩膀:“这还不简单,大哥带你去吃肉喝酒,不醉不归。”
两人凑在一起说笑,好似根本没发现当下情形有多古怪。
陈青本就和兄弟们约了在酒楼见面,他贸然带了个人来,等在酒楼的二位面面相觑。
但他们共事多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陈青的意思。
无须陈青多说,添了料的酒便递到了宴云何嘴边。这位从京城来的钦差,竟也毫不防备,一口饮尽。
等宴云何咽下酒后,陈青汗湿后襟。
大概他们谁也没想到,放倒宴云何竟然这般容易。
待宴云何趴在桌上,昏迷过去后,陈青叫着另外两个兄弟把人搬到了床上后,三人去了隔间。
周然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陈青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他亦是骑虎难下:“他必定发现了不对,路上甩开了咱们的跟踪,现在到了云洲反而送上门来。”
许虎性格急躁:“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脸,只能杀了。”
周然向来是青衣帮的智囊,最恨这三弟行事鲁莽:“这可是朝廷钦差,你想被满门抄斩不成?!”
许虎不悦道:“等钦差带兵过来,发现咱们做的事情,一样是满门抄斩!倒不如先杀了他争取时间,咱们好收拾行囊跑路。”
周然不再搭理他,只转头问陈青:“跟那边联系上了吗,消息已经断了有一个多月了。京里来的那批货还没说该怎么处理,一直压在寨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陈青面色严肃:“我去了趟京城,之前联络的地点已经人去楼空了。”
周然咬牙:“看来咱们这是被放弃了,那边难道是想把所有事都推到咱们头上不成!”
说罢,周然猛地怒视许虎:“要不是你上次运输粗心大意,摔开了箱子,让里面的东西现在人前,现在那边也不必这么急于杀人灭口!”
许虎不服气道:“是魏知理那蠢货胆大包天,黑吃黑不成,故意上报朝廷引来官兵,关我那次失误什么事!”
“再说了,箱子里那些货的味道这么重,就算不开箱子,只是不是个死人都能闻得出来那是什么东西!”许虎粗着嗓子道。
周然:“你!”
“够了!”陈青打断了他们的话语,面色忽明忽暗,最后咬牙道:“你们回去把库里还剩的钱能分的都分了,让兄弟们带着老婆孩子,能跑的就跑。这段时间都低调些,找个地方藏起来。”
周然脸色微变:“大哥,你想做什么!”
陈青那老实的面孔微微扭曲,他望向宴云何所在的方向,露出几分狠戾:“他不仁,我不义!”
……
虞钦拿着兵部的调兵旗牌走入巷中,直至街边灯笼照亮拉长的影子,完全被黑暗吞没。
不知何时,他身边轻盈地落下了一名锦衣卫。
对方向他行礼后,才低声道:“指挥使大人,何时动手?”
虞钦看了眼手里的令牌,想到宴云何交给他时,那毫无防备的模样。
“快了。”他眼睫微垂:“时机即将成熟。”
而手中的旗牌,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二十一章
陈青推开隔间的门,走到了床前。宴云何仍然像他们离开前那般躺着,双眸紧闭,浑身酒气。
他满脸凝重,缓缓抬手,拿起腰间的长刀。
周然随在他身后,目露隐忍:“大哥,不再考虑一下吗?”
陈青握着刀鞘的手背泛起青筋:“我总要为兄弟们谋一条生路。”
旋即他把刀卸了,扔到了地上,发出沉重一声,而后对周然道:“二弟,把解药给我。”
周然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瓷瓶,陈青拔开塞子,正要递到宴云何鼻尖,就见本该昏迷不醒的钦差大人,猛地睁开了眼。
陈青差点没握住手中的解药,吓得猛地后退。
宴云何慢悠悠撑起了身体,看着站在床前的三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恭喜你们作出了正确选择。”
许虎惊慌道:“大哥,那酒我真的……”
陈青横了他一眼:“闭嘴。”
宴云何屈起右腿,掌心搭于膝上,姿势很是懒散,活脱一个纨绔子弟。
半点没有被酒里的蒙汗药放倒的样子,相反他眼神十分锐利,气势过分骇人。
青衣帮这三位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都在他目光下忍不住心头一跳。
宴云何指尖敲了敲膝盖,命令道:“除了陈青,其他人都出去。”
许虎不悦地上前一步,便被周然拦了下来。
周然一见宴云何便知道,大哥作出的决定是最好的选择。遇上这样的钦差,他们跑不掉的,倒不如以手上的筹码寻求合作。
他拉着愣头青许虎走了出去,关上门后,对方还不解道:“我真把药倒他酒里了,而且亲眼看着他把酒喝下。药的份量都快放倒一头牛了,他怎么还醒着?”
周然没好气地说:“蠢货,人家是耍着咱们玩,故意装晕呢。”
许虎抓了抓后脑勺:“他怎么胆子这么大,我们这边人这么多,他真不怕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啊。”
“就你这个脑子,还想弄死谁?”周然懒得跟他说话,他拉着不情不愿的许虎走远了。
如果不是这位钦差提前服下解药,那对方的武功内力该是他们难以想象的深厚,才能轻易解开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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