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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35)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拖了好几天,伤势已经恶化了。
  郁容默默地叹了口气,翻了翻药箱,好歹找出几味药,煎煮汤剂可以缓一缓伤势,不过要真正治愈,得配制外敷的药膏……只能等他回去配了,届时让那汉子过来取。
  一刻钟后。
  郁容背着医药箱,默默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惦挂着阿若的伤势,心情却是囧囧的……
  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奇葩都有。
  转而,又想到那少年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由得生出些许怜悯。
  肯定很疼吧,尤其用了活络油……
  于是,极有责任心的少年大夫,一回到家,便去了药室取药,忙忙碌碌了大半个晚上,赶制了一小罐软膏。
  “在做甚么?”
  空寂的静室内,忽然响起这一声问话。
  习惯了某人的神出鬼没,郁容丝毫没感到惊吓,很是自然地转头,冲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屋里的男人挥了挥手:“哟,昕之兄。”
  聂昕之两步走到他跟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药罐上——罐中是浅黄色、晶莹剔透的软膏。
  “这是何物?”
  药啊……
  郁容脱口就要回答,倏地想起这药膏的用处十分特殊,莫名就有些尴尬……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巴别塔上的笛声的雷
    
1.5

  
  郁容很快就淡定了, 尴尬什么的没必要,当医生的就得学会从容自若, 便举着药罐, 说明起这药膏的用途。
  敛疮杀菌,祛毒消炎,可止血定痛, 能生肌化腐,主要适用创裂之伤、溃疡疮痍等病症,其药性温和,润滑滋润,有决痈溃疽之效……郁氏润油膏, 值得拥有!
  自卖自夸完毕,少年大夫笑言:“昕之兄要不来点?这软膏不单单治痔瘘, 还能作护肤之用, 寻常拿它擦手,绝对能防治冻疮皴裂……”
  语音未落,聂昕之伸手便拿过了药罐。
  郁容微张着嘴,半晌, 陡地反应过来,瞬时就囧了。
  ——喂喂, 他就是调侃一下, 怎么还真收下了……昕之兄他这是得了痔疮呢,还是觉得天冷了,拿这东西作护肤油?
  凝视着那双瞪圆的桃花眼, 聂昕之淡声道:“多谢。”
  默了片刻,郁容没脾气地回:“不客气。”
  昕之兄太过一本正经,玩笑开得也忒没劲了。
  诶……等等!
  “昕之兄你可别真拿走了啊,”郁容连忙道,“这药膏有病人急用,等等我单独给你装一瓶就是。”想了想又改口,“算了,这一罐的药膏你就别拿了,太粗糙……回头我改改方子,掺入珍珠粉什么的,制成更好的润油膏。”疗效提升不说,药性更柔和,大大降低了对人体的副作用。
  聂昕之闻言,还了药罐。
  郁容收好,忽地想起了什么,忙又借着药橱的掩饰,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精巧雅致的药瓶:“这是给你的,速效生肌膏,用你猎捕的野兔脑髓,我又加了党参、白芨、延胡索什么制成的,受伤时用它能有急效。”
  跟润油膏在功效上有一定的相似,不过生肌膏的药性峻猛,作护肤之用肯定不适宜。
  聂昕之接过装生肌膏的药瓶,复又道了声谢。
  郁容不在意地摇头,笑道:“昕之兄这回打算留宿几晚?”
  算摸索出规律了,每逢重要的节日,这男人就会神奇出现,随身往往带着让人一言难尽的礼物。
  “可待到后日。”
  “这么短,那你还特地跑这一趟……而且,小年夜都不在家过节吗?”
  “无碍。”聂昕之淡声道,“聂暄逃家了。”
  郁容一时无语,稍刻,失笑:“你们兄弟是不是整天都不着家?”
  聂昕之没有回话,注视着少年大夫的笑容,目光沉静。
  “二公子的身体……”郁容语气微顿,“一人在外没问题?”
  “有护卫跟随。”男人有问必答。
  郁容点了点头,心里忽是一动,又去翻了翻橱柜:“这是六味地黄丸,补肾滋阴的,昕之兄你拿回去请国医看看,兴许对二公子有些益处。”
  聂暄极有可能是先天不足,用六味地黄丸或能改善他糟糕的健康状况。
  聂昕之接受了少年大夫的好意。
  “走吧,”郁容无意识地拉着男人的手臂,“给你收拾一下床铺……”他笑出声,“我家客房都成你专用的了。”
  “稍等。”聂昕之忽地出声。
  郁容默了默。好熟悉的节奏,又是要带他看什么礼物吗?
  然后……
  果真又有礼物。
  郁容哑然。想不出如昕之兄这样的昂藏丈夫,怎么就对送礼一事非同一般的热衷?
  说他心思细腻吧,每回送的东西又总有那么一点另类。
  “这是……鱼?”少年大夫语含惊奇,“居然还是活的?”
  “东海奉上的贡物。”
  “贡物?”
  少年大夫自觉见识浅薄,从来没接触过贡物这般“高大上”的存在。
  “嗯。”
  “这是什么鱼?”郁容围着小小木桶,被挑起了兴致,右手指探在水里搅了搅,“好像从没见过。”他对海鱼认知不多,没穿越前,常吃的也多是河鲜。
  “嘉鱲。”
  “啥?”
  聂昕之又重复了遍鱼的名字。
  郁容囧了囧,仍是弄不清对方说的是哪两个字,真是孤陋寡闻了。
  听都没听过的鱼,自也搞不懂是怎样的吃法,看外形,这两条鱼长得不算稀奇古怪,暗想着红烧的话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深更半夜的,没必要纠结怎么烧鱼,等天明了再说。
  便将木桶搬到了窝棚温室,那里比较暖和,想是放一夜鱼不至于被冻死吧?
  鱼有没有被冻死,郁容不知道,因为第二天一大早,他发现水桶已是空空……两条鱼没了影。
  呆了呆,半晌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喵~”
  郁容倏地回神,一个跨步,走到盆架下,踮脚将三秀抱下来:“小三,说,是不是你偷吃了我的鱼?”
  三秀歪着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又无辜,甚是可怜。
  掰开了三秀的嘴,检查了一下……看不出所以然。
  “不是你?那是哪个?”
  松开了三秀,郁容去找赤炎将军与桑臣了,满院子找了个遍,终于在堂屋的瓦顶上看到了两只猫儿。
  郁容仰头盯了半晌,心塞地放弃找他们算账的想法。
  猫不教,主人过,他居然这么自信,以为自家的猫不会偷吃。活生生的两条大鲜鱼,大喇喇地放那里……不是故意考验那几只的猫品吗!
  “怎了?”
  郁容转头看向男人,心里有些虚:“没什么……”眼珠子转了转,忽是问,“那什么嘉鱲是不是挺贵的?”
  聂昕之稍作思考:“价值在四五百贯之间。”
  四五百贯?!两条鱼差不多就是千贯了!盘算一下,当下他所有的身家加一起折现,连他本人带三只猫一起卖.身……怕也换不到这么多钱吧?
  败家如郁容也不由得有些“崩溃”。
  聂昕之疑虑地看着他:“劭真?”
  郁容努力平复心里的“悲愤”,语气歉然:“抱歉,昕之兄。你昨天带来的鱼……”有些难以启齿,“被家里的猫吃了。”
  聂昕之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沉默了少刻,复又出声:“明年冬天,再取数条予你享用。”
  “别了。”郁容摇头,“我怕吃着会卡嗓子。”
  聂昕之表示:“嘉鱲少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昕之语气淡淡:“吃食而已。”
  郁容:“……”
  不跟壕计较,平白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我家猫主子好会享受,”郁容一贯心大,郁闷了没一会儿,心情便又开阔了起来,笑道,“四五百贯一条的鱼,肯定很好吃吧?日后他们会不会吃不下普通的猫食了?”
  贡物诶,真是皇帝般的享受!
  聂昕之认真地回答:“滋味寻常。”
  郁容瞥了他一眼,表示半点也不信。
  “嘉鱲稀极,”男人略作解释,“居奇罢了。”
  郁容听了,好奇问:“到底有多稀奇?”
  “盛产之季,每季不足百尾。”
  “……”
  让家里猫吃了那两条鱼,郁容觉着自己着实罪恶深重。
  “勿须多思。”聂昕之平淡地安慰了这句。
  郁容默然稍许,遂又笑了,点了点头,没再讨论这个让他心塞的话题,转而道:“昕之兄有空没,我等下去采购年货,你可要一起?”
  毫无意外,聂昕之接受了邀请。
  于是,原本打算去镇子上采买的郁容,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远赴雁洲购物。
  ——昕之兄的宝马,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里良驹!跑一趟雁洲,不到半个时辰的事儿。
  时间还早,纵马赶到雁洲城时才不过辰正。
  有了之前大采购的经验,郁容先找了个跑车的,直往市集而去。
  根据传统习俗,过了二十三便是年,繁华如小雁京,简直是寻常赶集日两倍的热闹。
  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流,郁容不由得心生一丝退意——完全错估了形势——又想到越靠近新年,办年货的人就越多,唯有硬着头皮,往人群里挤吧!
  说起新年,首先就想到换新装。
  不过,郁容之前买了许多的布匹,前儿裁缝全部做成了新衣服,没必要再费这个钱。
  第二样是桃符。
  这几年逐渐流行起了春贴,他自己会写,便没打算买。
  站在杂货铺子前,郁容拿起一块桃木片,征询着身侧的男人:“昕之兄,你说我买这个如何?”
  桃符上雕刻的人形,狞髯张目,举刀持戟,作降魔之姿态……尽管没刻写人名,众人却皆知其指代之人。
  聂昕之低眉:“随你。”
  反应也太平静了吧,无趣!
  这样想着,郁容笑盈盈地指了指摊子,对商贩说:“麻烦店家取那几块。”
  店家堆着满脸的笑:“小公子何不再来几张天行贴儿?贴在门楣上好辟邪招财。”
  闻言,郁容起了兴致:“不如拿来看看?”
  店家会做生意的很,桃符跟门神,天行贴儿招财画,苇索与金彩,缕花和幡胜……材质不同、样式各异,价格也不一样,挨个拿出,洋洋洒洒好是一番推销,吉言说得没一句重复的,听得人心情倍是舒爽。
  郁容感到十分新鲜,想起了现代过年,全然没了年味,对比之下愈发觉得有意思。
  大过年的,合该披红挂彩,意趣盎然又喜气洋洋。想着,他便毫不犹豫,每一样挑几件买了,回家里里外外的装饰个遍,算是添个热闹。
  “昕之兄,”郁容挑出一朵缕花,笑眯眯地打趣,“要不插一朵到头上?店家说了,过年戴了这个,往后一年会交好运。”
  聂昕之没作声,手上毫不迟疑,自少年大夫手上取了粉红的绸花。
  郁容微微睁大眼。
  男人没把缕花戴在自己头上,反而是斜插在了少年大夫的发髻上。
  “……喂!”
  郁容发窘,忙不迭地抬手,摸到发上的绸花拽了拽,想把花摘下,却不知身旁之人用了怎样的巧劲,不使劲就根本拽不来……又不敢使大力,怕不小心弄松了发巾。
  少年大夫求救地望向男人。
  聂昕之静静地瞧了会儿,遂评价道:“很好看。”
  郁容囧了。
  稍作想象,一个大男人头戴粉红大花的模样,简直是隔壁家的二傻,又二又傻……不忍直视。
  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郁容很是不好意思,忍不住轻唤了声:“昕之兄……”不经意的,眼露讨乖之色。
  四目相对。聂昕之终是没多为难他,帮忙摘去了缕花。
  郁容舒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咱们换一个地方吧。”
  沿街往前,眼睛不放过道旁任何一家铺席。
  据说,元日到初八,所有商铺都不会开门。年前,郁容没打算再跑二趟,便准备一次性将需要的东西购齐了。
  光看清单,好像不太多,真买起来,着实繁琐。
  爆竹不可或缺。
  还有烟火,旻朝的烟花制造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买上几个好给年夜增添一份热闹。
  卖烟花爆竹的地方,同时兜售着金银纸,是为除夕接祖请神时烧的,少不得买上一整摞。
  转眼之间,看到了漂亮的中国结,让郁容倍感亲切与欢喜,问了店家,知其原来叫作“百事吉”。
  百事吉寓意吉利,装饰起来好看得紧,当然要买上三五七个,回去挂在檐廊之间。
  街对面有匡万春堂的分号。
  想到药室里空荡荡的中药柜,郁容果断决定补充一些药材。
  逢年之际,便是药铺的生意也是不同寻常的火爆。
  跟现代不一样,这个时代过年必备“腊药”——所谓“春风送暖入屠苏”中的“屠苏酒”即是腊药的一种。
  郁容自己是大夫,没必要跑来药铺买腊药。其实,早在腊八那天,他就入乡随俗,制备了两坛子屠苏酒,又用绛囊贮了腊药,分送给家中几人,包括老里长等一些还算亲近的邻居。
  今天赶时间,郁容没在药局里磨蹭太久,选了一些最近可能用到的又没多少储备的药材,。
  油纸包了几十个大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店铺。
  转头去到卖酒那。
  郁容不喝酒,但制药时需得常用到酒类,自是尽量储存一些,反正家里地窖大得很,不怕没地搁。
  出了酒店,拐一个弯,整条街几乎全是卖吃的。
  过年需要的鱼肉蔬菜,郁容没打算今天买。
  不说距离除夕还有几天,买早了不新鲜,事实上没必要在市集上采购。
  过两天,村里陆陆续续有许多家要杀猪,根本不担心买不到鲜肉。
  至于鱼嘛,之前听老里长说了一嘴,具体的不太清楚,只道过年无需专门买鱼,到时候绝对有的吃。
  蔬菜自家里种了,万一不够吃,还可以去村里其他庄户买一些。
  虽说如此,郁容还是仔仔细细地逛了这条街。新鲜的不需要,干菜却不嫌少,尽管家里自制了腌腊肉、香肠什么的,但市集上有一些是家里没有、他又特别喜欢的。
  比如,素菜有玉兰片,即是晒干的竹笋。
  玉兰片跟肉一起炒,郁容觉得,比新鲜的笋子更好吃。这东西,自家想制还挺麻烦的,何况住的地方附近又没竹林……哪怕玉兰片卖得堪比羊肉贵了,照样可以接受。
  除了玉兰片,还有野蕨菜。
  蕨菜常见,架不住他初来乍到,大冬天的没地方采摘,便买上一斤,方便偶尔换换口味。
  荤的有火腿,据说是从沧平以东的州府运过来的,在雁洲十分受欢迎。郁容没吃过这个时代的火腿,难免有点好奇,便请店家切了两斤。
  干菜买完,转道去了粮行。
  家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补充。加上郁容本人,家里有五张嘴,还有猫儿狗儿的,多买点十分有必要,否则一不小心吃完了,大年初八前想买都没门路。
  随后又买了几十个鸡蛋,纯粹是按照老家的传统来的,大年初一必须吃茶叶蛋。
  调味品自是少不得,对郁容来说,这些香料皆为药食两用……挺不经用的。
  主食大菜之外,过年最不能少的是零嘴。别说米糖不一定赶得及在年前打好,便是打好了,郁容仍会添置不同的糕点糖果,包括坚果、果脯什么的,本人喜欢吃,家里那几个小孩同样不能不考虑。这个季节东西经放,买多了也不担心存放问题。
  “……还缺什么东西吗?”
  看了看一不小心又装满了的板推车,郁容不由得问向聂昕之——到底,他是第一次独立采购年货,对旻朝的年俗又是一知半解的,生怕有什么缺漏。
  聂昕之倒真给了补充意见:“历书,蜡烛,馈岁盘合。”
  闻言,郁容若有所思。
  历书和蜡烛,他自然是知道的。蜡烛不必说,作年夜守岁之用;历书更是重要,农事参考的重要工具书……又不像现代,人手一个手机,知道哪天是哪天,具体是什么节气的。
  不过……
  “馈岁盘合是什么?”少年大夫愧感自己见识浅薄。
  聂昕之答:“馈送岁礼之用。”
  郁容恍然大悟:“就是礼品盒?”
  聂昕之微微颔首,予以肯定。
  两人便找到了卖漆器的。
  各式各样的红漆木器具,漂亮又上档次,郁容看了,只觉十分喜爱,挑选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盘盒……还看到了专门装酒的,做得跟个小檐楼似的,店家称之为“酒檐”,精巧别致,单作摆设也可以,便买了数个。
  转而去了书铺,不仅购得两本新历,郁容还挑选了几本“闲书”,留作偶尔消遣之用。
  顺道添置了纸墨。
  在卖蜡烛的地方,他看到了许多玲珑精美的彩纸灯,询价后觉得略贵,遂是心念一转,目光扫过身边的男人,微微一笑,问店家要了五颜六色的彩纸一大叠……理所当然地想着,晚上回去请昕之兄帮忙扎几个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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