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满天下[穿书](48)
“……不知道。”女鬼露出一个模糊不清,堪称惊悚的表情,“但是我看见了他的模样。”
“什么模样?”
“他,他一身红衣,雌雄莫辨。”女鬼顿了顿,身体不住颤抖,“对了,他抱着个琵琶!”
江言笑悚然一惊——这不是姬九云吗?
什么仇什么怨,能让鬼王对一个凡间女子下此毒手,毁了她的容,还杀死了她?
慈心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面容凝重下来。
他道:“你可知那人为何要害你?”
“我不知。”女鬼道,“他还不止害我一人,我的姐妹们都难逃魔掌……”
姐妹们?
慈心与江言笑对视一眼。慈心道:“你的姐妹是谁?你生前是什么人?出事当日发生了什么,可还记得?”
“我、我生前是遥城人,”女鬼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其余的,我都记不清了。”
这也正常,有的人死前受到莫大的惊吓,死后魂魄不稳,可能忘事失忆。这女鬼形容癫狂,只记得自己惨死和仇人面貌,可能真是一只被吓失忆的鬼。
慈心眉头越蹙越紧,沉默片刻,道:“先超度吧。”
按照常理,凡人死后化作鬼魂,当再入轮回转世,不该逗留在凡世。像女鬼这种生前惨死、执念深重的,当及时超度,化解怨气,否则易变成凶煞厉鬼,为祸人间。
女鬼听了,朝前爬几步,半跪在慈心脚下:“您能为我恢复原来的容貌吗?”
她仰着脸,期期艾艾地望向慈心。脸上血水滴滴嗒嗒落下,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慈心不避不闪,江言笑却受不了,连退两步,与慈心隔开一臂距离,又不敢离太远,伸出右手勾住慈心的衣角。
慈心道:“好。”
他右手持金环锡杖,左手竖在胸前,嘴唇微动,默念出一串咒语。金色的光芒从锡杖发出,笼罩住女鬼,她脸上的血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洗净,翻开的皮肉自动愈合,化作一张光滑的脸。
这是一个美人。虽然长相庸俗了些,但平心而论,在凡夫俗子中也算拔尖的。
女鬼似乎感受到面容的变化,伸手一摸,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是欣喜若狂。她猛地扑到慈心脚下,抱住慈心的小腿:“大师,我愿意以身相许!”
江言笑:“……”
“……不必。”慈心还在施法,没法伸手拎开女鬼,“相由心生,你放不下毁容一事,就会幻化成死前的样子。鬼魂无形,千变万化,只要意念足够强大,就能变回从前的面貌。”
都说女人爱惜自己的面容,江言笑总算见识到了——连死了执念都是“希望成为一只体面貌美的鬼”。
江言笑敬佩慈心,也可以理解女鬼,但是……抱着他师父撒手不放是怎么回事?
“额,”江言笑道,“你该放手了吧。”
女鬼断然拒绝:“不!”
说完还挑衅一般,用脸蹭了蹭慈心的外袍。
“……”江言笑忍不了了。
反正女鬼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江言笑大步向前,一把按住女鬼的肩膀,打算把她拽开。没想到这女鬼藤蔓似的,撒手放开慈心,又顺着江言笑缠了上来。
咒语戛然而止,自己被女鬼抱腿毫无反应的慈心当即断开往生咒,目光射向被女鬼纠缠的小徒弟。
他眉头紧蹙,却没有上去帮忙。因为在女鬼的手触摸到江言笑大腿的刹那,江言笑腿上倏地泛起一阵金光,那女鬼惨叫一声,苍白的手寸寸裂开,散发出焦糊味。
江言笑看向自己的大腿根:【卧槽!这是我干的?!】
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远方天边忽地传来一阵响。大约是隔得远,那响声很轻,听上去像一个泡泡在耳边炸开。慈心却猛地望向地平线——一道浓烟从地表升起,仿佛一道黑色飓风滚滚而上!
“走!”他没有管那个女鬼,一把拉住江言笑,跳上一朵凭空出现的云,朝天边浓烟驶去。
两人本在密林边缘,离最近的遥城不过百里距离。慈心加快速度,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到达遥城。
他们循着浓烟,找到事发地。从高空俯瞰,焦土绵延,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将整片府邸化为灰烬。
两人落下时,见到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抬着一个男人出来。那男人灰头土脸,官袍却是崭新的,留着一撮小胡子,面目不甚安详,看上去还略有点猥琐。
慈心拦住两个小厮:“两位,发生了什么?!这是谁?”
小厮吃力的抬着男人:“这是我县县令!他的府邸被烧了!”
慈心:“里面可还有人?”
“有!”小厮摇摇头,“怕是都烧成灰了!”
也是,方才那一场爆炸,绝非普通的火灾。按照慈心的判断,当有符箓助燃,才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谈话间,又有几个小厮从浓烟中窜出。他们也抬着几个人——不,准确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些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浑身焦黑,仿佛一块人形炭。
江言笑不忍再看,心道这都是什么世道,人命如草芥,说死就死了。
慈心看他一眼,目露忧色:“子楚,我要进去。你若是适应不了,就去县里的一善堂等我。”
“不,”江言笑赶紧表忠心,“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才不怕。”
慈心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江言笑一同走进被烧焦的县府。
刚才在门口,烟熏味与焦糊味便已经很刺鼻。走进后更是浓重,江言笑差点喘不过气。
慈心手持金环锡杖,轻轻一挥,他们面前的烟雾散去不少。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符箓,手一松,金色符箓自动飞到燃烧的屋顶梁柱上。
猖獗的火苗一下子偃旗息鼓,跳跃几下,灭了。
慈心口中默念咒语,携江言笑往里走。路旁小厮来来往往,不是救人就是抢救宝物的。他们行色匆匆,被火光熏得满头大汗,还不忘窃窃私语,八卦一通。
“听说这次死的全是女的?都被烧成了焦尸!”
“是啊,太诡异了。老爷没事,咱们也没事,就那十九房小妾全都被火烧死了。”
“个个如花似玉啊,就这么香消玉损了,冤孽!”
江言笑听得鸡皮疙瘩直蹦,慈心也沉下脸,一言不发往前走。
两人来到火势最凶的一座楼。这栋小楼外观精巧,足足有三层。此刻每一层都被大火与浓烟包裹,火舌极猛,稍一接近就会被热浪吞没。
几个小厮跑来跑去,围着它泼水,不敢贸然冲进去。可惜杯水车薪,大火不仅没有减弱,还越烧越旺了。
慈心拉住一人:“里面有人?”
那小厮跑得大汗淋漓,听到询问,不耐烦地抬起头,见到来人后愣了愣,语气下意识恭敬起来:“回、回大师,有一个。”
慈心:“还活着?”
小厮撇嘴:“我们主要是灭火,顺便搬出十九姨娘的尸体。”
言外之意,楼里的人早就死了。
慈心眉心紧蹙,道:“借过。”
“哎,你!”小厮刚要阻拦,眼前倏地飞过几道金符。那几道符纸有生命似地飞向小楼,金箔般贴在东南西北四角。
符箓落下的一瞬,楼中火焰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飞速缩小、减弱,乃至熄灭。
一切不过几息之间,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冲入火楼,不见踪影,徒留几个见证“仙法”的小厮在原地目瞪口呆。
江言笑跟在慈心身边,快步走进小楼。火虽然灭了,余温尚在,滚滚热浪兜脸而来,慈心一把他护在身后,金环锡杖劈山斩海般破开热浪浓烟,辟出一条路。
宛如一堵坚实的墙护在面前,江言笑躲在慈心背后,被近乎周密地保护起来。他的心也随之热起来,滚烫一颗,不比周遭温度低。
慈心边走,边低声道:“但愿有人活着。”
江言笑点点头,紧紧抓住慈心的手。
可惜,他们搜遍了第一层第二层,都没有任何收获。这栋楼早已化成一座废墟,且因蓄意爆破,火势持久,主梁已被烧的脆弱不堪,整栋楼摇摇欲坠。
终于,他们到了第三层,在一片残骸中找到了一具尸体。
同样被烧得焦黑,不仅看不出身上服饰与原本面貌,连是男是女都辨别不出。
“逝者已逝。”慈心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子楚,先把她带出去安葬。”
“是。”江言笑虽然心里发怵,但面上不显分毫,同慈心一道走过去,打算从乾坤袋中掏出白布,包裹住焦尸后再抬出去。
他从乾坤袋中翻出一块白布,罩在女尸上,正弯腰欲抬,头顶房梁突然“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师尊下章出来。
☆、唔
其实那一刻, 江言笑是可以轻易避开的。他只需要运起体内灵力, 足尖轻轻一点, 就能飞掠到三尺之外,避开砸下的横梁。
可那也意味着,他会暴露自己。
电光石火间, 江言笑硬生生克制住本能, 没有逃跑,只是有些慌乱地抬起头。
房梁急速下坠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视野里,乌黑沉木划过一道笔直的线, 最先落下的火光与碎屑即将砸中他的鼻子。
一只手突然探出,闪电般划过江言笑眼前, 重物坠落带来的风倏地散去,江言笑定睛一看, 怔住了。
慈心伸出右手, 掌心向上, 食指与中指合并, 轻轻一托,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撑住了坠下的房梁。
焦梁乌黑,手指莹白, 仿佛大片焦土上落下的第一片雪,两种颜色对比鲜明,触目惊心。
江言笑眸中闪过不加掩饰的惊愕——
牛逼啊, 这是什么功法?
【系统,我好像找到我想学的绝招了!】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慈心用二指托住房梁时,江言笑大梦初醒般惊叫一声,连忙“屁滚尿流”地后退三步。
慈心见他安全,指间金光一闪,只听“咔嚓”又一声响,那横梁自动一分为二,断为两截。
江言笑叹为观止,差点鼓掌:“师父,您太厉害了!这招叫什么?”
慈心:“金刚指。”
好名字!江言笑露出劫后余生、呆愣又钦佩的神情:“我想学,师父可以教我吗?”
慈心:“当然。”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江言笑开心得差点当场蹦起来。可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扬起的唇角收了收——任务进展一大步,意味着他们离分别不远了。
一整个下午,慈心与江言笑都在烧焦的县令府邸中忙碌。他们灭火救伤,抢救物资,确定陷于火海的人全都被找出后,整理残骸,修缮房屋。
十九条人命化为乌有,而百废待兴,生者必须往前走。江言笑忙活时,不同版本的传闻流入他耳中。
有人说,县令府选址不好,风水奇差,要么形成了招阴局,要么动了什么魔物的老巢,总之引来凶煞厉鬼,把这儿一锅端了。
有人说,重点应放在“死了十九个小妾”上,说不定是县令,欠下了什么风流旧债,有人死了也不放过他,要他所有妾室陪葬。
【十九个小老婆,】江言笑感慨,【这是土皇帝组建了个后宫吗?】
【就算一天临幸一个,一个月都轮不完。】江言笑隐隐约约觉得后腰疼,【只能说要么姚县令天赋异禀,要么这些美人守活寡。啧啧,我更倾向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