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的主角全都怨恨我怎么破(61)
柳毓的话让迟洛兮眼皮重重一跳,他直接切断电话,转头冲不远处的李桥就喊了一声。
“怎么了?”李桥小跑过来问。
“柳毓现在在我家。”迟洛兮的声音沉稳,但尾调的颤动却让他此刻的慌乱无处遁形。
李桥两条黑浓的眉毛立刻在眉心打了个结。
迟洛兮继续说:“你和我一起去,开警车。”
李桥冲他重重点了下头。
两人一起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打火掉头,油门一踩到底,警车猝然一冲,绝尘而去。
……
一道光穿过黑暗投下,就像一个隔着水波的太阳,带着迟洛兮的呼唤粼粼闪耀,直觉牵引着江弦如同一尾游鱼朝光芒的起点靠近。
自己一定还没死吧?
迟洛兮的声音怎么颤抖的那么厉害?
他在害怕吗?
必须快点回去……必须告诉他自己没事。
江弦想着,就在就快要碰触到那抹路标般的光芒时,身后浓稠的黑暗中突然伸出无数触手,它们就像一群张大嘴巴露出毒牙的蟒蛇,用像是要将他活生生绞碎般的力道缠住他的身体、四肢,将他向黑暗的深渊拖去。
希望之光猝然熄灭,无垠的黑暗重新降临,缠绕着他的触手一根根抽离,江弦犹如漂泊在深海中的一块浮木,凛冽的寒意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甚。
江弦再次失去了意识。
“小睿,小睿?”卧室里,早上两人才缠绵过的大床上,江弦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毛毯,像个球似的被迟洛兮抱在怀里,房间空调温度已经调到了最高的40度,却依旧无法让江弦的身体变得暖合起来。
他双眼紧闭,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安地转动,脸色惨白如纸,淡粉色的薄唇现在被冻得发青,身体不住打着寒颤,每呼出一口气都仿佛夹着寒霜。
“怎么回事!!!”迟洛兮发出一声暴躁的低吼,眼眶发红,看上去简直就像一匹发狂的雄狮:“明明刚才都有好转了,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迟洛兮你冷静点。”李桥大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按,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把他的怒火暂时压下。
迟洛兮却反手将他的手一把拂下,不耐烦道:“小睿的电话打通了吗?”
李桥知道他心情糟糕,并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回答道:“一直提示关机。”
迟洛兮狠狠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继续打!”
李桥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数秒之后才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小睿,快醒醒,求求你快醒过来……”迟洛兮喃喃着,不停亲吻江弦眼角,又将脸贴在他脸上,感受到对方的皮肤冷的就像是一层冰。
迟洛兮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冻住了。
“迟洛兮!”李桥突然推开卧室门,将手里的手机递给他,语速极快道:“打通了!”
迟洛兮几乎是用抢的一把夺过手机,歪着头用肩膀夹在耳旁,又小心翼翼地让江弦在床上躺好,这才站起来重新拿住手机,慢慢踱步至窗边。
窗外,小区里的草坪已经枯萎,一片土黄色显得凄惨极了,而头顶天空则阴沉的就像迟洛兮此刻的心情。
“嘟——嘟——”听筒里的提示音响了接近一分钟,就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终于被接起。
“柳毓!”迟洛兮的声音已经出离了愤怒:“你到底对小睿做了什么?!”
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才响起柳毓懒洋洋的声音:“没什么,就是杜宛妮在死之前曾给我留了一个她亲手做的人偶,我想试试那玩意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用。”
话音未落,迟洛兮的瞳孔骤然紧缩。
如果柳毓没说谎,那么以他们对人偶的了解,张辰睿此刻的命便完全被捏在对方手中,就像被蟒蛇的尖牙抵住脆弱脖颈的兔子,只要柳毓愿意,随时都可以轻轻松松给他致命一击!
“你到底要怎么样?!”迟洛兮咬牙切齿,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握着手机的手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能想怎么样呢?”柳毓沉下声,落寞与期冀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竟在此时糅杂在一起:“我只是想要我的师兄回来呀。”
“……柳毓,把人偶给我。”
“如果师兄愿意和我一起离开M市的话。”
“嘟嘟嘟——”通话被对方骤然切断,迟洛兮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啪”地一声脆响传来,李桥朝他投去一道惊诧的视线,只见迟洛兮用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重重砸在窗户的玻璃上,玻璃应声碎出一道道蛛网般的放射细纹,一缕鲜血沿着细纹蜿蜒开来。
迟洛兮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回到床边将江弦重新搂紧怀里,亲吻他的额角,目光却格外坚定:“小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
时间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仿佛已经失去了作用,江弦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其中漂浮了多久,意识总在半梦半醒间徘徊。
“好冷……”被麻痹的大脑此刻只剩下这一种感受,可他连蜷起来保暖都做不到。
不如就这样睡过去吧,江弦想,也好过被难以言喻的寒冷不停折磨。
当这一想法占据脑海,原本一直呈漂浮状态的身体好似在眨眼间变得重若千金,拖着他急速下坠。
“喂!你在干什么!”伴随着气急败坏的质问,江弦的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钝痛,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
“谁?”疼痛占时唤醒了江弦的理智,他瞪着眼睛在心里问。
“当然是我啦蠢货!”话音未落,余痛尚未消去的位置又被拍了一巴掌。
“嗷——”江弦发出一声痛呼,重重挨了两下虽然很疼,但对此时的江弦来说确是最好的刺激,他抬手捂住后脑勺,怒气值瞬间上升至极限,额角暴起三个大写加粗的惊叹号,连头顶上都冒起了白烟。
不过很快莫名其妙被揍的愤怒就被欣喜取代,因为江弦发现自己现在不仅可以动、可以发出声音,连如跗骨之蛆般的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然后再下一秒……
“啊——”急速下坠的失重状态让江弦惊呼出声,手脚无意识地胡乱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来阻止坠落。
接着他就抓住了一根树枝,身体一顿,以一种被吊着的状态垂在黑暗中。
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里,江弦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就像坐上了过山车,这会儿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手中的树枝突然动了一下……
江弦;“!!!”这还能特么让人喘口顺畅气吗?!
“你要抓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想把我的手指头捏断吗?!撒手撒手撒手!”
眼前的黑暗如同雾气般层层散去,一个毛茸茸的柴犬头忽然出现在江弦视野中,他呲着惨白的狗牙,一副想要立马扑上去给自己两口的样子。
“青青青青……青面!”江弦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见到青面的心情,喜悦、激动、委屈……霎时间百般滋味齐上心头,鼻子一酸,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嫌弃这个“地狱萌物”,只想直接扑上去把青面全是骨架的小小身体紧紧抱住。
青面迅速朝旁边一躲,江弦扑了个空,哀嚎着大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好半天他才揉着鼻子从黑暗里爬起身,坐在地上委屈地嘟囔:“你这也太过分了,这么久没见,难道不该有个热情的拥抱吗?你躲什么躲啊!”
“呵……”青面朝他冷笑一声,浑身上下都写写满了几个大字——你(TMD)离我远一点儿!
江弦:“……”我们之间果然只剩下塑料友情了吗?累觉不爱。
青面走到江弦身边,用脚尖在他小腿肚上点了点:“既然恢复了精神就别在这里装死了,你再不振作起来,张辰睿的尸体就该凉了。”
“啊对!”江弦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被柳毓偷袭,失去意识,然后就被关在了这个一片漆黑莫名其妙的地方。
“迟洛兮!”江弦霍然起身,急的在原地不停转圈圈:“迟洛兮怎么样了?他一定快急疯了吧?不行,我得快点回去,哎,可是这是哪儿呀?我要怎么回去啊?”
“别转了,你是想变身陀螺吗?”青面不耐烦地说:“我就离开那么一阵,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要是我这次没及时赶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凉凉回地府受罚了?”
江弦被他一吼,停下动作,眼珠一转,立马狗腿地凑过去,眼睛眨巴眨巴:“青面,你一定知道这是哪儿吧?你送我回去呀!”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现在是被困在张辰睿的意识深处。”在江弦一脸不解目光的注视下,青面解释道:“你附身在张辰睿身上,其实就像突然闯入兔子窝,并将其霸占的狼,虽然他不能直接反抗,但只要有机会一定也会很不服气地想咬你一口……现在这种情形就是个好机会,所以他不想轻易放你走。”
“那我该怎么办?柳毓一定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江弦想起之前的彻骨寒意,如果自己不能出去,张辰睿很有可能就这样被活活冻死。
“我说我不能帮你,没说你自己不可以呀。”青面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瞥向江弦:“你忘了你原著者的身份了吗?如果心中有足够强烈的欲望,那一定可以从这里挣脱出去。”
想回去,想回到迟洛兮身边,不用置疑。
江弦集中精神,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一束光重新自他头顶投下,犹如一只利箭划破黑暗,光斑在他周边闪耀,星星点点。
“迟洛兮,等我,我现在就回到你身边。”
……
寂静的卧室中,只有空调发出的嗡嗡轻响和江弦冷到牙关轻颤的声音。
自从柳毓挂断电话后,迟洛兮已经保持着这样抱着江弦的姿势坐了一天,裂了块玻璃的窗外,光线逐渐由明亮转变为昏暗。
李桥为了调查柳毓的行踪早就离开了,现在卧室里又只剩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静静地,仿佛已经被时间凝固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像。
张辰睿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加严重,现在他的皮肤和睫毛上已经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任凭迟洛兮如何擦拭,哪怕脱光了,彼此肌肤相亲,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都无济于事。
“小睿,你恨我吗?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现在应该还平平安安的在学校上课,空闲的时候四处打工,也许还会有一个其他的男朋友或女朋友……”迟洛兮用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膀,就算触感冷的像在抚摸一块寒冰,但那种顺滑的,虽不能说柔软却十分有弹性的手感依旧好得让他难以自持。
“我不能让你死。”迟洛兮呢喃着,含住他冰凉的耳垂,轻轻吮吸,就像含着一块细腻的布丁:“就算你说过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在我有生之年的所有时间都会等着我去找你,我也不能让你死。”
迟洛兮用舌尖轻轻舔去江弦睫毛上的薄霜:“如果我的离开可以换你生生世世的安稳,那么对不起,小睿,我恐怕要食言了……”
“对不起……”迟洛兮重复着,最后在江弦的唇上印下一吻。
“迟……洛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