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影帝重生帝王家(64)
胤祺眸底有一丝厉芒闪过,语气虽依然温缓,却又仿佛平白隐隐显出几分杀伐果决来。康熙望着这个儿子,竟恍惚间又想起那日傲立在火中的小小身影,心中只觉既是欣慰又是骄傲,却又仿佛隐隐约约掺了一丝难言的惋惜。
这份眼界,这份心胸,这份气势——若是也能生在太子身上……
念头纷杂隐晦,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康熙向来不愿做这些个无谓的假设,若不是这些日子太子屡屡叫他失望,却也不至于心神动摇到这个地步。将这些个多思无益的念头尽数挥散,康熙收敛了心神,淡淡勾起了唇角,望向面前这个总能叫自个儿感到惊喜跟骄傲的儿子:“放手去做,捅破了天,也有皇阿玛给你撑着。”
胤祺目光晶亮,眉宇间却是一片舒朗沉静,稳稳当当地迎上了康熙期待的目光:“皇阿玛放心——儿子绝不会给皇阿玛丢人的。”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康熙朗声笑起来,用力将面前的孩子揽进怀里,只觉着那些个有的没的感慨仿佛一时都没那么重要了——有这么一个儿子已是福气,他还有什么可贪心不足、挑挑拣拣的?
帐篷跟外头不过是隔了一层布帘子,之前的肉香就已丝丝缕缕地飘了出去,煎熬得外头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前胸贴后背的默默流泪。此时又听见帐子里头传来万岁爷这般爽朗的笑声,一时更是心惊胆战,目瞪口呆地彼此交流着视线,一片硕大的问号漂浮在每个人的脑袋顶上。
——帐子里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着就把万岁爷给哄得这般高兴了?万岁爷明明都已经这般高兴了,为什么还没有半点儿叫他们站起来的意思?
“梁公公……这里头是哪尊活菩萨啊,怎么就把万岁爷给哄这么欢喜了?”
鄂伦岱跪得靠外,胆子又大,扯着梁九功小声地打听着里头的动静。他就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却偏偏是万岁爷的嫡亲表弟,跟自个儿阿玛成天打得不可开交,连康熙都懒得多管他。今儿这事其实也没他什么干系,不过是被殃及了池鱼,发落到地上陪着跪罢了,此时由他开口,却是谁都挑不出来什么错处。
“五阿哥在里头,说是给万岁爷送晚膳来的。”
梁九功脸上陪着笑,声音刻意控制得不高不低,恰好能叫围着这一圈儿的人听清楚——这些个大臣们,叫一个知道了,也就相当于叫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五阿哥在万岁爷身边儿受宠的事儿知道的人本不多,趁着这个机会宣扬出去,也能叫那些个眼睛长在头上、屁股上、脚后跟上的都涨点儿记性,记着别再招惹这位在万岁爷面前早就挂了号的小阿哥。
果不其然,这话刚一出口,人群就微微的骚动了起来。知道点儿门道的,都不迭串换着这位五阿哥的事迹,那些个不知道的,也忙趁着这机会竖了耳朵仔细地听着,生怕落下了一星半点儿。
康熙对胤祺的宠信多半是在暗处,能知道的实在少之又少。可只把目前显露出来的排了一排,却已是叫这些个大臣们个个儿的不由心惊肉跳——太皇太后亲自抚养,张英当师傅,他们家的那个麒麟儿给做伴读,据说连下头贡上来的大宛马跟海东青都给赏了,还特意在畅春园里头赏了个别院,开了条私道供他跑马,好叫他时时的伴驾左右。这次的射猎据说是又救了太子,被赏了黄马褂,还有那消息灵通的传言,说是前儿山林莫名失火,这位小阿哥可是万岁爷亲自冲进去抢出来的……
这么一归拢下来,不少人的脸色可就都微微的变了。虽说这位五阿哥身子是有了名的不好,又沾了些神鬼之事的不祥传言,可这些又哪能抵得上万岁爷喜欢呢?再有几个有心人,偷偷联系起了这几日万岁跟太子不和的消息,心里头的念头就止不住的活络了起来。
太子自幼尊贵,早就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性子,索额图也是性情暴戾下手狠辣。满人入关不久,本就不拿这嫡长子继承制多当一回事,反倒是在心里头隐隐的反感这种不由分说乾纲独断的继承人挑选方式,朝中不愿归心太子的人大有人在。可大阿哥性情暴躁、喜怒无常,据说又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扶着他的明珠偏偏又城府极深,投过去的人也没见混得多自在,因而就算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在两边选下个位置立足,却也有不少的人在盘算着自个儿的心思,试图找出第三个能跟随辅佐的皇子来。
虽然这位五阿哥年纪确实太小了点儿——可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若是跟随的早了,兴许还能混上一个心腹的资格。三阿哥文弱,四阿哥孤僻,七阿哥又是个有残疾的,要真再找,却也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合适的来了,倒是这位颇得圣眷的五阿哥,竟还是个颇为不错的选择。
大臣们各自交换着若有所思的目光,心里头已拼命地打起了自个儿的小算盘。王鸿绪正安安分分地跪在地上,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把,侧头看过去,竟是万岁爷的老师之一,执事日讲官、南书房行走高士奇,正压低了声音冲他使着眼色:“老王……你知不知道,五阿哥的外戚是谁家啊?”
☆、第70章 回家
次日一早就带着张廷玉和梁九功匆匆动身的五阿哥还不知道——不过只是一宿的功夫,这个注定空欢喜一场的“五爷党”,居然就这么在朝中不知不觉的隐隐成型了。
原本打算的快马没能用上,带着张廷玉这么个文弱书生,胤祺也不好意思叫人家跟自个儿一块骑马赶回去。正发愁的当口,梁九功却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辆马车,把这两个小祖宗一气儿塞了进去,自个儿换上了套寻常的衣服,甩一把鞭子,竟就这么像模像样地赶着车上了路。
“阿哥,咱单独上路,就用不着绕那热河的远儿。再尽量走的快些,最多五日就能到得了京城。”
梁九功熟练地赶着马车,一边探了身子跟车里的胤祺汇报着进度。胤祺正跟着张廷玉介绍织造府的事儿,闻言分心应了一声,又挑了帘子探头道:“贪狼,上前头买点儿方便吃的东西。你跟梁公公换着赶车,咱路上就不打尖儿了。”
贪狼应了一声便要催马向前,却忽然又勒了马缰,仰着脖子往天上仔细瞅着。胤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也叫梁九功先住了马车,探了身子往天上看去:“怎么了,要下雨?”
“不是——主子,属下好像刚看见一只海东青飞过去了……”
贪狼茫然地应了一声,又指了指早已空无一物的天际。胤祺这才想起来自个儿竟把那小祖宗给忘了干净,猛一拍大腿,探出半个身子长哨了一声,不多时便果然见着一只海东青又折返了回来,怒气冲冲地扑到马车上狠狠叨了一口:“啾!”
“不是不是——我哪知道你飞着都不往下看的,你这样跟鸽子还有什么区别……”
胤祺也是满腔的冤枉,心虚地辩解了一句,把流风搂在怀里顺了顺炸开的翎羽,又讨好地打开水囊,倒了些清水喂给它。谁知流风竟是连看都不看,四周一扫便直奔贪狼身侧的酒囊,叨开盖子扒着喝了两口,满意地砸吧了两下锋锐的尖喙:“啾,啾!”
“啾你个头——谁教它喝酒的!”
胤祺悲愤地吼了一声,一把掐住它的翅膀拎了起来。看这祖宗的动作之熟练,就知道显然早已不是头一次犯案了,给一头鹰喝酒,回头万一再撒一顿酒疯,他可怎么受得了?
话音落下便只剩一片死寂,显然是没人有背这个锅的打算跟胆量。流风喝了酒之后脾气居然好得反常,胤祺这么又拎翅膀又掐脖子地折腾它,居然不叫也不闹,摇摇晃晃地钻进车厢,一头扎进无辜围观的路人张廷玉怀里,满意地打了个滚,便枕着翅膀呼呼大睡了过去。
“……”张廷玉只觉眼前一黑,怀里就多了个热乎乎醉醺醺的大鸟。提心吊胆地举着双手不敢放下来,求救地望向胤祺,张了半天的嘴巴才勉强发出声音:“阿哥……”
“师兄,辛苦你了——这祖宗睡了就不准人挪地方,敢动它可是要发飙的。”
胤祺同情地拍了拍张廷玉的肩,小心翼翼地从流风的脖子上摘下来一个怎么看都很显眼的锦囊——他是真没想到这份证据这么占地方,亏了那两个人居然能把这东西拴在流风的脖子上,也不知头发有没有被挠成了鸡窝。
虽然下方那些个吏治的混乱看上去只叫人一头雾水没半点儿头绪,可架不住他知道后头的结果,反推回去自然就不难猜出根由来。在离京之前,他就已安排了禄存跟破军两个混进明珠府去当下人,看看能不能伺机把他卖官的证据偷出来——谁知这位明珠大学士居然这般的有恃无恐,连账本都攒了这么多。怪不得那两人居然会跟他说一时送不出去,这么厚的一沓,塞衣服里都少不得要叫人看出来。
鸡飞狗跳了一通,终于勉强安定了下来,众人这才又各执其事地上了路。胤祺靠了马车的车厢翻阅着那些账本,忽然忍不住生出个早就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师兄……我一直觉着奇怪,那些人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为什么非得拿个本儿仔仔细细地记下来——莫非是生怕别人寻不到证据?”
“倒也不是……”
张廷玉这会儿抱着个鹰竟也已觉得习惯了,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微微摇了摇头又道:“凡是见不得光的事,大都是多人合力才可为之的。正因为心里头清楚早晚难免要暴露,所以才一定要将每一步都落在实处,一来为了平日里有所恃仗,二来也是为了垮台时可借以要挟相助……本就是狼狈为奸,谁在谁心里都不是君子,自然总要留下一手才能放心。”
“倒是便宜了咱们这些打狼的。”
胤祺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顺手便把这账本朝张廷玉抛了过去。他们两个日后少不得要合作处事——虽说按着皇阿玛的意思,还是叫他审官折子,只叫他这个师兄帮他审草折子,可也不过是一个屋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儿。哪就有那么多能瞒得住的,还不如就坦坦荡荡的亮出来。
如今的张廷玉还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远没有进化到日后深谙官场进退有度的超神级别,对自个儿马上要接手的任务也显然没有半点儿客观的认识。见着胤祺把东西扔过来,下意识便接住翻看了几页,面色才终于骤变:“阿哥,这——”
“这就是咱们将来要干的活儿。师兄,感觉如何?”
胤祺促狭地冲着他眨了眨眼,满意地打量着这个一向沉静安然的师兄坐立不安又怕碰着怀里的鹰的无措反应,忽然就无师自通地体悟到了把别人一块儿拉进坑里的强烈快感——怪不得他那位皇阿玛这一手做得这般熟练,这样肆无忌惮坑人的感觉,可实在是会叫人忍不住上瘾的……
“实在是……实在是——触目惊心……”
从各种意义上都很触目惊心的张廷玉茫然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瞅着面前目光澄澈无辜的少年,终于头一次发觉自个儿这个师弟天真纯良的外表之下,仿佛也并不是旁人看来的那般温顺跟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