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也要OOC[快穿](31)
那个梦境中,他与什么人并肩坐在石桌前,桌上错落摆着棋子,阳光正好,空气中光影流动,桑白皮与木槿叶的香气轻轻飘散,树荫带着林间的清香向他们二人笼罩下来,他一只手伸过去,握住那人的一缕头发。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这样新奇、茫然且令他无措的感情几乎将他吞没,将他牢牢魇住动弹不得,他晓得,在梦境中的那个自己,便是在那一刻彻彻底底地爱上了身边的人。
每当醒来,恍如隔世。然则梦有多好,现实便能有多冷,执念到了尽头,大抵也只是个幻梦而已。
他回去时雨下大了,气候陡然凉了不少。谢缘跨入院中,瞧见两间厢房中俱是黑漆漆的,以为桑意还在睡,进自己卧房看了,见到床榻上并没有人影。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旁边的药碗洗过了,早已放凉。
另一个厢房也没有人,谢缘两边都看了一回,找人问道:“他人呢?”
下人道:“小桑先生好像说这边睡得不舒服,便叫了车回南楼。”
桑意平日里便住在南楼,他生病了,也有理由认床,谢缘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对他这般不告而别的态度隐隐有点不满意。那下人试探着问道:“要把桑青公子叫来么?”
谢缘诧异道:“叫他干什么?备车,我过去园子里一趟。”
他这一天四处辗转,天黑尽了还在路上,到达南楼时谁也不知道。
愿意住在南楼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刚入行的新人,身无依靠,也没有自己购置住房的本事。桑意却是唯一一个混出头了还住在这的人。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原本做好了搬家的打算,不过没想到这一世他房中的陈设布置非常合他的心意,小小一个房间,有趣的小玩意摆件数不胜数,整体敞亮通透,冬暖夏凉,床铺贴墙放着,窝起来也十分舒服。
桑意趴在床上看小人书,叹道:“这时若是有一碟蟹黄豆在手边,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系统一声不吭给他传送了一碟豆子。
他又感叹道:“若是再有一碟糖醋鸡,那便是锦上添花。”
系统又给他传送了一碟鸡块。
桑意瞅了瞅床头的两个小盘,连连摇头:“我手里拿着书呢,书是人间瑰宝,没有道理经我的手沾染油腻,所以哥你看看能再给我个手套不?”
系统:【没有。谢缘半炷香后就会到达你的房间,我觉得你最好早点把吃的收拾干净了躺下装睡。】
桑意:“啊?你说的半炷香是指庙里那种又粗又贵的香,还是我房里这个同蚊子腿儿差不多粗细的熏香?”
【你房里的香,嘻嘻。】
桑意:“……”
他匆忙吃了几颗豆子,而后将食物飞快地藏去了床下,翻身上床,做出一副气若游丝,正在沉睡的模样。果然,他刚一躺下,谢缘就推门进来了。
桑意再次给这一世的谢缘打上了一个“没有礼貌”的标签。
而后就被谢缘戳“醒”了。
谢缘停在他窗边,摸了摸他的脸,看见他慢慢睁开眼,醒转过来,眼中犹自带着朦胧与困惑。谢缘以往不是没来过这里找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天,两个人正经交接戏园子里的事,他记得的也只是桑意伏在桌上慢慢写字的身影。晚上来,第一次得见他更偏向日常生活的模样,没有在他那里的紧张和刻意逢迎,睡得很安详。
这点安详谢缘从没见过,便让他陡生出一点孩子气的恶意,将桑意弄醒了。
“嗯?”桑意哑着嗓子,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您怎么来了?”
谢缘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烧退了?我来看看你。”
桑意看起来还在晕乎,好像睁开眼睛看他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般,须臾间就要再次睡过去:“谢谢……爷关心。”
谢缘推他往里挤一挤:“这么晚了,我就在你这里凑合一下。”
桑意乖乖地让了铺位。本来就不大的床榻挤了两个大男人,登时就显得逼仄起来,桑意翻了个身,侧躺对着窗户一面,后来又被谢缘抓过来面朝他自己,而后十分强硬地压在自己怀中。
谢缘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一会儿后,就发现桑意突然又醒了,眼睛瞪过来,似乎是此刻才确认自己身处所非梦境。
“是我,别看了,睡罢。”谢缘莫名觉得心情有点好,于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桑意还是瞪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快要擦过他的鼻梁。
“爷若是睡不着……我起来为您找另外的厢房。”
谢缘道:“不用,你睡你的,明天我也顺便看一看园子里的情况。”
“爷是说明日还留在园子里吗?”桑意轻声问。
谢缘“嗯”了一声,没忍住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角。
“那我有一件事……明天想跟爷说一说。”桑意道。
谢缘笑了:“明天的事那就明天说,左右不会忘记。别同我在这车轱辘了,睡罢。”
第32章 .金主宝贝不撒娇
第二天, 桑意被谢缘叫醒,一起用了早饭,几样清淡小粥, 一小碟油炸花生米, 寡淡得桑意吃了两口就撂了筷子。
席间, 谢缘叫了桑青来见。
桑青推门进来时, 正撞见谢缘伸手拈走桑意唇边一小片花生皮, 姿态亲昵。小白兔的脸色立时就变成了惨白色, 但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 在谢缘授意下垂眉俯首坐去了另一边,听他问话。这么多天过来,桑青虽然迟钝,但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谢缘在警告他不要得意忘形,他并不是非他不可。
今天是桑青第一次上场,有理由多关照一些。谢缘先听他唱了几段,而后扭头问桑意:“你觉得如何?”
桑意被他禁止说话, 拿来纸笔安安静静地写:“老人力衬, 新旧交替,一呼百应。”
谢缘略微想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老人带新人,后者有前者的帮衬, 红得自然更快一些。当年桑意也是这么起来的, 过后又在他的授意下接连捧红了许多人, 有能力的多提携, 勤奋的多给些机会, 出不了岔子。
桑意又写:“我下去看看台子上的情况。”
谢缘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去罢。”
桑意走了。桑青独自面对谢缘,坐立不安,别说不敢像上次那样僭越勾引,他连话都不敢说了。好在谢缘似乎并没有继续生他的气,他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桑青过去了,一动也不敢动,瑟缩着看向谢缘。晨光中,谢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观察着他,不带什么感情,片刻后才收回视线。桑青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好一会儿后才试探着找到一个话题:“先生他……是嗓子不舒服吗,今天都没有说话。”
“他生病了。”似乎是没想到桑青会主动提起桑意,谢缘愣了愣后,很快答道,“以后不能用嗓子。”
桑青吓了一跳:“那不是……不能唱戏了吗?”
谢缘“嗯?”了一声,像是并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桑青见他不说话,更加害怕了,于是抖抖索索地道:“先生他……不是喜欢唱戏么?这么多年了,要是突然不能唱戏……”
“喜欢?他能有多喜欢?”谢缘淡淡道,“不是我带他进这个园子,他怎么会有今天。”
桑青又不敢说话了,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谢缘却被他的话激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在房中扫视一圈,临风处挂着一水儿深青色的戏服,打点得十分妥帖。桌上一本本的全是翻烂了的戏文,整整齐齐收在一起,用一方玉砚压着。
房中布置并不多奢华,但是谢缘一看就知道,挂画、四宝、杯盏等物,没有哪一样不是高价淘来的珍惜宝贝,桑意从不会在这些方面苛待自己。这么多年来,谢缘给他的也一直都是最好的,眼下不过是不能唱戏了,他照旧可以过比旁人优渥千百倍的日子,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自上一回桑青试图往他床上爬后,他便不太相信桑意的话了。桑意本来应该是只属于他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也能学来教人这些淫邪狐媚的把戏;他说他给桑青教不会弄伤自己的法子,是怎么教?自己帮着动手还是看着这小白兔自己动手?桑青是他派过来的说客么?
想到这里,他的眼光暗沉下来,一把将桑青拽了过来,撩开他的衣袖。桑青吓得险些惊叫出声,而后就见谢缘用手指用力抚过他手腕内侧的那三粒朱砂痣,擦得他有些疼痛。
“把这三颗痣剜了。”谢缘冷冷地道。他的态度已经和刚开始大不相同,前些天的纵容温柔不见了,转为十足冷漠的威压,而后者或许才是谢缘的本来面目。
桑青擦着眼睛应了是,而后告辞请退,一出门就咚咚咚地往下跑,恰好撞翻了正要往上走来的桑意。
桑意稳住步伐,把这只小白兔提溜着站好,看到他眼眶红了,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桑青努力憋着眼泪,看见眼前人眉目如画,神情中带着自然又亲切的关怀,丝毫不做作,并未因为他的身份尴尬而有什么刻薄的改变。想到自己刚来时还对桑意颇有微词,甚而还跟着人私下说三道四过,桑青一时间有些动容,百般滋味交错从心上涌过,最后呜咽出声。
这个人……是怎么在谢缘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桑青不管这么多了,直接一头扎进进桑意的怀里放声大哭:“爷他好吓人!呜呜呜呜……”
桑意:“……”
他整个人都被桑青抵在了墙边,好像陡然变成了什么奇怪的兔妈妈之类的角色……他尽力安抚着怀里这个小家伙的情绪,正在楼梯拐角处,他伸手摸了摸桑青的头,忍了好半天,终于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城……爷他挺吓人的是不是?你以后还是跟我混罢,不要再跟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了,叫我一声哥,以后我罩着你。”
他声音哑的几乎只能听得见气音,桑青一听,哭得更凶了。楼梯拐角处,两个人不成体统地抱在一起,桑青哭得花容失色,桑意却尽力绷着脸免得大笑出声,只在唇边抿了一丝好看的弧度,眼睛弯起来,边笑边无可奈何地拍着眼前人的脊背。
然则他刚刚笑了一会儿,抬眼时却发现上方的楼梯口处站了一个人。谢缘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茶杯,静静地望着他们。
他赶紧把桑青推开,拍了拍这小家伙的肩膀以示安抚,而后带着人行礼。谢缘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杯子,道:“添茶。”
桑意便小声让桑青先退下化妆,好好准备过会儿的初次登场。他低着头走上去,接过谢缘的茶杯,不料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拽了过去,抵在墙边。他手拿不稳,茶杯骨碌碌滚下去,磕到最后一方斜方青石壁板,哗啦一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