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哥没接话,所以他一边想一边继续道:“还有那个叫楚泽的,这人始终是个威胁,我得想办法除掉他,永绝后患的那种。”
裴予质突然说:“你完全不想让我帮忙。”
裴令愣住了。
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想接近我父母,从我这里入手会简单得多。你想要除掉楚泽,我来动手会更加周全。”列出这两点之后,裴予质才道,“你想一个人处理所有事情?包括杀人吗?”
裴令有些心惊。
自己哪里说过要杀人了?裴予质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看穿他?
“……我没想杀人。”裴令一时语塞,说出来的话也苍白无力。
可能是他以前习惯了裴予质的冷淡,也习惯了陪在身边的是幻觉。
自力更生久了,他潜意识里就没想过去找裴予质寻求帮助。
裴令又不敢看他哥的眼神了。
而此刻身体的症状又加重,他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不由自主在椅子上蜷缩起来。
裴予质过来强硬地将他的脸捧起来,露出了明显的着急和担忧,掀起眼皮查看他的瞳孔情况,又拍了拍他的脸颊。
“还好吗?”
裴令想躲却躲不了,窒息感也同时困住他,但其实能忍受,只是突然间情绪和身体不适撞在一起而已,缓缓就能好。
他费劲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却感觉视线开始变暗。
太脆弱了,要晕过去了,他想。
恍惚中,他看见裴予质拿起了手机,给某个人打去电话。但他没能听见通话内容,随即彻底晕了过去。
又要见医生了。
*
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那张床上,输液袋里还有一半的液体,看来距离他晕过去没过多久,天都还黑着。
裴予质不在,房间门是打开的。
裴令眼睛缓慢眨了一下,精神还是难以维持清醒,几秒钟后又陷入了昏睡中。
真正清醒是在第二天。
输液架子已经撤走,而裴予质也去公司了,给他留了一张纸条,说早饭和午饭已经准备好,想吃时拿出来热一热。
裴令走到阳台,今天阳光不算刺眼,有风,吹得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身上的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他想下去转转。
想了想,还是给雍九打了个电话,想问自己能不能出门。
雍九说裴总在开会,但他这就去问,裴令甚至来不及阻止。片刻后裴予质接过了电话,问他是不是无聊了。
“我就想出去透透气。”他说,“我看小区安保不错,应该不用太紧张吧?”
就算现在时局不太安全,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
裴予质还是答应了:“好,在楼下走走,别出小区。”
“行,你忙吧。”
裴令的情绪不高,经过昨夜,他觉得自己跟裴予质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亲近到可以共享财产和计划,可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是缺了未曾见面的八年时光吗?他们都变了,
还是说,缺少青春期你来我往的试探和确认?如果那时候裴令能和裴予质拉近关系,或许也不会八年都不联系。
他们的少年时代太平静了,裴令只清楚自己心底的暗涌,从来不知道裴予质的。
裴予质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情绪,顿了顿,说:“我知道你习惯了独自处理事情,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上我,只跟在你身后也可以。”
又接上了昨晚没说完的话题。
裴令的心脏有点涨涨的,他吸了一口气,答道:“好,等你回来。”
“小乖耳根子真软。”裴予质压低声音道。
他耳朵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差点把电话扔出去。而裴予质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电话立刻挂断了,剩下他呆站在原地,从脖子到耳朵再到脸,慢慢变红。
缓了大概有一分钟,裴令才找回自己的神志,换了衣服出门。
本以为会有保镖在门外守着,然而一个人都没有,下楼之后,也只有空荡荡的小区庭院。
两栋楼之间有一片绿地,弄得像公园似的。
裴令忌讳世界意志的威胁,没有往树林里面钻,以防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被什么袭击,而是就在绿地外围的长椅上坐下。
风变大了一些,他抬头眯起眼睛望了望,天边有一大片暗色的云层正往这里飘来。
终于要下雨了,从他重生以来,就没见过雨。
这应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夏日暴雨。
知道即将有暴雨来临,家却在几步之遥以外,完全不用着急,这种安心感裴令似乎从来没有体会过。
他沉迷地望着那片阴云,没注意到什么时候长椅另一头坐了个人。
原本以为又是幻觉,然而转头去看时,却见到了一个清洁工,也学他一样望着天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灰蓝色的连体工作服,头戴鸭舌帽,旁边还停着一辆载满工具的手推车。
他有点意外,没说话。
清洁工也收回了视线,看向他,嘴角翘了起来,脸颊上还有梨涡。
“你好。”对方道。
裴令只略带戒备地盯着,没说话。
那人又说:“刚才你看得入神,我不好打扰。想问一下哪边是二栋?”
“新来的?”裴令问。
男生点点头:“不敢问同事和保安。”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住的是几栋几单元,但莫名的他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所以只是道:“那你怎么敢问我?我看起来很好说话吗?”
裴令说着,直接起身去掀手推车的盖布,然而底下除了工具就是工具,并不像他猜测的装了炸弹或者藏了人。
难道真是正常人?
对于他这种冒犯的行为,那个男生也没表露出不满,只是起身握住了推车把手。
“我还是自己去找找吧,”男生又对他笑,“谢谢你哦。”
裴令后退两步:“不用谢,我也没帮你。”
“有啊,你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男生说,“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会害怕的。”
说完之后,对他挥挥手,推车离开了。
裴令坐回去,目送男生进了对面的另一栋楼,消失在门厅后。
还是有点奇怪。
风更大了,裴令感觉有很小的雨滴落在了他头上。
再坐几分钟就回去。
砰砰!
对面楼里突然传出两声难以描述的巨响。紧接着又有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碎片哗啦啦从高楼往下掉。
裴令抬头望去,就见一根绳子垂下来,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从十来层的高空速降,几秒钟的时间就落地。
他这才看清,那就是刚才的清洁工,肩上扛着的是已经失去意识的沈然,像个麻袋一样被搬运。
男生第一时间看向他的位置,鸭舌帽已经没了,露出一张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脸,还有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见哦!”挥了挥手,扛着沈然就往出口跑。
这画面太跳脱,裴令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视线跟随那个男生移动,这才注意到,原本寂静空旷的小区内,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涌出数不清的黑衣人。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要么是刀,要么是甩棍,逐渐缩小包围圈,试图将那个男生困住。
但那人一侧身,另一只手一抬,就露出了握着的枪。
竟然还是步枪……
行吧,又跳脱又力气大的法外狂徒。
裴令眨了眨眼,他脑子在这会儿转得飞快,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步枪扫射起来这里可就要被血染了。为了避免人员伤亡,他站出来,朝着人群喊了一声。
“放楚泽走,”他扬声道,“别拦了。”
可以看见小区外停了好几辆车,门打开,正在等楚泽扛着沈然上去。
那男生回头看了裴令一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人还怪好的。”
“我不介意你留下来,再多跟我说几句话。”裴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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