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很快乐。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春去秋来,日升日落。
他如自己所愿一般忘了自己,像个乖乖巧巧的小妻子,总是在家里等着他的未婚夫。
他偶尔会出门,也偶尔会和朋友们交际。
而自己就站在云端上,一天一天的、默默把他看着。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他无忧无虑的欣赏人穿上了洁白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艳丽的花朵,在无数艳羡和祝福的声音中,嫁给了另一个人。
傅寒洲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
明明是他得偿所愿,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
可是这一刻,他看见他的宝宝抬起手指,任由另一个陌生男人给他戴上了钻戒。
他的心脏像是被巨石碾过,碎裂出的纹路斑驳。
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无私。
他还是会嫉妒,会吃醋,会心痛,连呼吸都艰涩。
他的宝宝那么好,对方一定会很爱他的。
傅寒洲无数次的告诉自己,那双漆黑的凤眸,却依旧自虐一般直勾勾的看着。
他结婚了,婚姻很幸福。
那个五官陌生的丈夫很爱他,每天给他送上早安吻,总是低声细语的哄着他,带他去世界各地旅游。
明明应该放下心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傅寒洲的一颗心总是提着。
悬在半空中,绳子几近磨断,在空气中晃晃悠悠的。
不知道过了几年,他们俩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但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对方单方面的用语言暴力他的宝贝还差不多。
他的宝宝性子软绵绵的,对谁都不会露出尖尖的刺,他脾气好,也不爱记仇,那颗柔软的心里什么也不会放,干净又纯洁。
被丈夫责怪的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擅长交际,也不擅长应付那些宴会和场合,他不会说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也听不出来那些老狐狸话里话外的试探。
他本来就不该被摆在尔虞我诈的商场里面。
他应该是被捧在辉煌宫殿里的小王子,他应该是被娇养在花圃深处的玫瑰,他有自己适合的土壤,他本来就不应该在竞技场上加入争夺。
可那个面目可憎的丈夫不明白。
他咄咄逼人,言语责怪,
“你只会哭吗?你只会把事情搞砸吗?你听不出来他们话里有话吗?”
“姜洛洛,除了有这张漂亮的脸和那些钱,你还有什么?”
“谁不知道你那些钱是怎么来的?整个圈子里,谁都知道你姜洛洛被傅寒洲养过!谁都知道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过!”
“你那位年少有为的姘头死了,给你留下了数不清的巨额财产,你觉得光荣吗?你觉得这是你的骄傲吗?”
“我告诉你!每次我在圈子里交际,每次当他们意味深长的提起你和傅寒洲,我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我觉得丢人!”
“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摞在了我头上,我戴着他们展示给全世界看,他们全都知道了!”
男人的咆哮声在熟悉的别墅里回荡,惊起了鸟笼里的金丝雀。
对方发完脾气,头也不回的甩门离开了。
站在云端上的傅寒洲拳头紧握,眼底满溢怒火。
他看着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小的影子蜷缩下来,坐在了地毯上。
他看着对方垂下脑袋,眼角明明有泪珠滑过,明晃晃的眼泪滴落进地毯里面,很快就不见了。
他很想去抱抱对方,像是以前一样把对方圈在怀里,抱在腿上,轻轻的去吻一吻他的额头,从鼻尖一直吻到嘴巴。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长太长了,他用尽所有的力量,也不能离对方更近一些。
-
太阳渐渐西沉,天黑了。
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帘处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久好久,那个小小的身影才动了动,然后慢吞吞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以前的时候,他一直被自己捧在掌心里哄着,连曾经把他关起来气到最急的时候,也不过是说几句脏话吓吓他。
动作都是轻的,生怕碰疼了他。
他胆子那么小,圆而亮的眼睛又总是含着一汪水汽,似乎下一秒就会掉金豆豆了。
可是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去洗了脸,又像游魂一般在别墅里走着。
他的新丈夫不喜欢傅寒洲在别墅里留下的任何痕迹,佣人早就换了,以前都没留下几个。
他似乎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把心里的话给谁说。
大学里的那些朋友已经很少联系了,因为那是和傅寒洲在一起的时候认识的,丈夫不喜欢这段过往,所以不允许他和他们一起玩。
他总是把姜洛洛介绍给商场上的那些伙伴,他们谈的都是利益,姜洛洛像个小傻子一样,只能笨笨的在那里听着那群人打哑谜。
所以后来,他能聊得来的人屈指可数。
就连偌大的家里,那些佣人听的也全都是丈夫的话,明明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总把它当成养在窗下的金丝雀,当成一个过客。
孤零零的影子从客厅穿过。
他一个人去了厨房,给自己下了碗素面。
明明只需要抬一抬头,就能通过宽敞的窗户看到外面的戏台。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拿起筷子到最后一根面吃完,那颗小脑袋连抬都没有抬。
他就这样孤孤独独地吃完了饭。
连一个人回去的背影都格外寥落。
-
丈夫夜不归宿,并没有回来。
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姜洛洛一开始问对方的时候,对方还会好声好气的解释。
后来他带着酒气回来,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脂粉气,衬衫上还有没擦掉的口红印。
姜洛洛再次问他,他就会发脾气。
他说生意场上需要应酬,说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么做,说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说他只是逢场作戏,怪姜洛洛不相信他。
可仰着一张雪白小脸的姜洛洛只是垂了垂眼睛,眼底的星星一颗颗陨落。
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吗?
可为什么和傅寒洲在地下室里住的那半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为什么他不需要逢场作戏?不需要带着醉醺醺的一身酒气回来?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那人冷嘲热讽:
“并不是谁都是那位手腕强硬的傅少爷。”
姜洛洛张了张嘴巴。
什么都没说。
-
傅寒洲气红了眼睛,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
这次对方在外面过了一天两夜,第三天的早晨才回来。
听说妻子去菜园那边挖自己种的生菜了,那面目可憎的男人嗤笑一声,
“我们这种身份还自己的种菜,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坐在深色的真皮沙发上,没过多久就等回了自己的妻子。
藤条编织的小框子里装着新鲜的生菜,每一片叶子都很饱满,氤氲着一层湿乎乎的水汽。
可男人看见只是拧了拧眉毛,语气冰冷的吩咐:
“以后不许再种菜,你又不是乡下人。”
“我已经联系好了人,下午他们就会把你的菜地推平,那里建成个宴客厅,以后还能宴请宴请客户。”
目睹一切的傅寒洲气极反笑,眼眸一片猩红,恨不得将这个恶心的男人活活掐死。
他看见他的宝宝抓着菜篮的提手,一次次的拒绝。
他眼圈都红了,瘦弱的身影站在男人面前,声音都在颤抖,
“为什么?”
“我没有招你,也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小菜园?”
“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这么做?”
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骤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要将那个小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声音里带着讥笑,
“什么你的我的,这是我们夫妻共同的产业。”
“姜洛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你那位奸夫给你建的,你现在这么勇敢,是不是在守护你们俩的美好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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