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41)

　　溜出篮球馆的周随走进一旁的咖啡馆，不一会儿便在约定好的桌位上找到了林医生。

　　林医生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手机关机了吧？”

　　林医生私下帮他注销939的克隆人记录，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违反了职业操守的，所以他再三强调要秘密进行，周随可以理解。

　　周随点头坐下：“关了，你让我带的东西我也带了。”

　　说着，周随拉开外套拉链，用手包着黯淡无光的银色手环，而后递出给林医生看了一眼。

　　林医生示意周随放回去。

　　“不过，为什么这个手环一点光泽都没有啊。”周随一边把手环塞回去，一边问。

　　林医生随口回答：“因为它还没有真正开启，一旦它锁定了克隆人，就会有光泽。”

　　“哦。”周随半知半解地应了一声，仔细拉上拉链后，用掌心拍了拍袋中的手环，“所以939没有开启这个手环，你要帮他注销这个克隆人身份就比较简单？”

　　“是的。”

　　林医生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周随也不想勉强，没有再追着往下问，只要939真的能摆脱克隆人身份就行，他说：“那我们赶紧走吧，要不然我的医生很快要出来找我了。”

　　林医生抬手看看表，眼底光芒明明灭灭：“你先安心在这里等，我已经帮你叫好车了，再过几分钟……”

　　说着，林医生抬头给周随指了指不远处的路口，念了车的车牌号，说：“司机会在这里等你，我先回院里准备。”

　　“我们不一起走吗？”周随疑惑地问。

　　“要避嫌。”林医生叹气道，“要是别人发现我帮了你这个忙，我恐怕会被停职……欧阳医生就是我的前车之鉴……”

　　周随立即释然，忙道：“真是太谢谢你了。”

　　然后，周随拿过一旁点餐用的铅笔，在餐巾纸上写下林医生所说的车牌号，和林医生又对了一下。

　　林医生走后，周随也离开了咖啡馆，无所事事地在路上闲逛。

　　树上的树叶飘落，他跑过去接，捧到一张发黄的树叶。

　　“周黄？”

　　“周树？”

　　“周叶？”

　　无意识起了几个名字后，周随自己嫌恶地摇摇头：“都太难听了。”

　　不远处传来主治医生的叫唤：“周先生、周先生……”

　　周随扭头看去，主治医生正到处找人，他赶紧转身走了。

　　房车到了篮球馆大门口，器宇轩昂的高大男人率先下车，面容冷峻地接着电话，不时左右扫视。

　　“好，你找左边，我找右边。”

　　车内的王明越眉头紧皱，胖乎乎的脸探出车窗：“周随，我最多只能给你半个小时——”

　　王明越的话还没说完，939已经大步往右边走去了。

　　“你——”

　　副驾驶座上的林满晨忙不迭说：“王董，我看周先生刚才在车上说的没错，他有急事，我们先去C市等他吧。”

　　“去什么C市！”王明越解了安全带，凶巴巴地说，“我今天倒要跟着他，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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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林满晨吓了一跳。这个项目可是939的救命稻草，如果签约前王明越知道这个世界有两个周随，项目能不能签约成功可就两说了……她纠结地咬咬唇，她只是想试探试探939的态度，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合作可能，可没想把他逼到绝境……

　　林满晨着急地下了车，见王明越缓步跟着939，她来不及多想，便小跑着追上939，压低声告诫：“王明越在你身后……”

　　939置若罔闻，迈开长腿往前走，面容紧绷，四处扫视。

　　沿途落叶飘零，划过939硬挺的肩膀。

　　有时他仿佛看到了周随的身影，可追过去，却发现不过是身型有些相似的路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939焦虑四顾，胸膛难以抑制地起起伏伏。

　　前些天，周随就是满满这件事，他尚且排斥、没有更多的真实感。此时此刻，他再一次感受到重生当天寻找满满时的心悸。

　　满满就是周随，周随就是满满，没有人能比他更确定这一点了。

　　“不是说主角有金手指吗？”939喝问系统，“我要找周随，周随人呢？！”

　　系统说：“让您来来回回地重复生活，还不叫金手指吗？周先生，您要知足，不要再执着下去了。”

　　939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个系统什么用处都没有，他竟然急病乱投医地跟它废话……

　　939抬头看似广袤、实则逼仄至极的天空。

　　假如他没有做过那个梦，没有提前预知，按原计划，他将前往其他城市签约项目，周随在此时离奇死去，他为了调查真相，必定心甘情愿成为新“周随”，以此动用周家资源……

　　而签约过后，王明越就算知道他只是个克隆人，也碍于巨额项目资金，碍于要对广大股东负责，捏着鼻子也要认下他就是“周随”的“事实”。

　　如果真是这个剧情走向，世界怎么会让他在这个时候顺利找到周随，它只要稍稍交错，让周随走偏几步，就能既符合逻辑又让他们彼此错过……

　　他这样盲目地疾走一点用都没有，他要怎么破局，保住周随的命……

　　939捂着绞痛的心脏，佝偻着腰徐徐朝后看，目光逐一掠过焦急的林满晨、愤慨却又好奇的王明越……

　　王明越问：“周随你到底在找些什么？”

　　林满晨看看939，又看看王明越，迟疑地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到车上等，我来找……”

　　说着，林满晨背对王明越，看着939强调：“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你相信我，我一定——”

　　939则越过林满晨，直直盯着王明越，哑声道：“我在找周随。”

　　林满晨瞪大了眼睛，939疯了？

　　王明越脸上闪过困惑之色：“你说什么？”

　　“你应该是说岔了吧，你自己就是周——”

　　林满晨的话还没说完，939便径直往前走去，一边寻找，一边喊：“周随！周随！”

　　林满晨被震得说不出话，原地停留着。

　　王明越眉头紧锁，越过她快速跟上939，绊倒了路上一辆自行车，自行车摇摇摆摆倒向马路，引来路边的汽车一声不满的鸣笛。

　　劲风沿路吹去，刮下街边树梢摇摇欲坠的黄叶。

　　黄叶迎着风往前，飘落在周随脚边。

　　鸣笛声骤然传来，仿佛刺破了冷滞的空气，一瞬间，路边行车的嘈杂声纷纷入耳，周随难受地伸手捂住耳朵。

　　“怎么回事？”周随自言自语地呢喃，“刚才明明觉得很安静的呀……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吵了……”

　　不远处的路边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轿车，车牌号正是林医生念过的。

　　周随拿出餐巾纸比对后，快步走近，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徐徐降下，里头坐着一个周随不认识的陌生司机，周随清清嗓子，问：“是林先生让你在这里等我的吧？”

　　司机仿佛在仔细辨认周随的面容，慢半拍地点点头。

　　司机对着手机说了句：“人到了。”

　　而后，司机抖着手摁下开门键，引起“啪”的一声轻响。

　　“进来吧，我送你过去。”

　　周随看司机的手有些抖，疑惑又隐隐不安地皱眉，司机没问题吧？

　　“周先生，”司机的手机里扬出林医生的声音，“时间紧迫，你们要快一点。”

　　“好。”门外的周随下意识拍了外套口袋几下，掌心触碰到圆形的固体，眉头这才有所舒展。

　　林医生介绍来的司机不会有什么问题，给939销户要紧！

　　周随抿了抿唇，正要打开后车门——

　　“周随！”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喝令，像是已经在出差途中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