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虽然很想留他,但并未拦着,“去吧。”
崔迟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匆匆这一趟,仅仅是为了向谢拂禀报这件事一般。
但也因为这一趟,他成了他人眼中的皇帝心腹,也算是借了谢拂的势,谢拂一不能卸磨杀驴,二不能改口将他踢出自己的势力群。
来一趟,不算亏。
崔迟雪伸出手,阳光下,他的手似乎格外白,嗅着手上的一股淡淡的不明香味,崔迟雪微微勾起唇角。
谢拂回到宫殿,还有点不高兴,崔迟雪方才根本没留多久,他都没能多看看他,跟他说上几句话。
可又因为崔迟雪来过,他立马再去找対方,便又不太好,谢拂便算着时间,打算等下午去见崔迟雪,以看望小皇子的名义。
刚刚经历了动乱,宫中人手不够,太极殿也仍然被送来了十个太监宫女,他们殷勤地帮谢拂整理房间打扫卫生,最好的熏香点燃,谢拂浅浅嗅闻,这香対人的睡眠极好。
谢拂昨晚一夜没睡,此时闻着,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却在谢拂以手揉眉心,不经意间嗅到手上的味道时顿了顿。
他的变化令殿内干活的宫人们干得更卖力了,他们拼命低着头,恨不得谢拂不要注意到他们才好。
谢拂确实没功夫注意到他们,他正仔细嗅闻手上的味道。
他之前还用手帕擦手,应该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别的味道,此时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在染上这股香味之前,他做了什么吗?
他只做了这件事——扶起崔迟雪。
他伸出舌尖,在指尖轻触了一瞬。
谢拂:“……”
谢拂:“…………”
013好奇问:“宿主怎么了?”它怎么不记得宿主还有这种习惯?
谢拂:“没什么。”
他用清水将手洗净,但无论怎么洗,都有一股洗不掉的香味,证明着东西还残留在他身上。
013才不信,真要是没什么宿主能这么洗?
但谢拂也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毕竟,被爱人下绝育的药这种事,被013知道了,不知道要在背地里笑他多久。
他虽不在意,但也不想被対方嘲笑。
想想那人为了将药染到自己身上,应当是先自己涂了。
这么狠心……
岂不是正说明在崔迟雪心里,权势比他还重要?
谢拂眸色渐深,也没心思洗手了。
*
崔迟雪的日子也不好过,虽没输得太彻底,可这种被対方抢先一步的感觉真令人难受,更令他难受的,还是回到宫中,远远便有一道冲天的哭声传入他耳中。
崔迟雪:“……”
回去的脚步瞬间就停下了。
他很想不管不顾,也不想再听这魔音贯耳。
然而想想这崽子的重要性,要他彻底放下也不太可能。
“奶娘呢?还没叫来吗?”
这次动乱中,死了不少人,人员有变动,奶娘自然也在其中。
“回公子,奶娘已经来了,但是小皇子大约是昨夜受到了太多惊吓,心中不安,才会哭闹不止,奶娘的作用也有限。”
崔迟雪头疼地闭上眼睛,他总不能让时间回到昨晚,让対方没遭遇这一切。
说实话,他还真希望能回到昨晚,要是能重来,他绝不可能给谢拂可乘之机。
想想这崽子与自己同病相怜,崔迟雪忍着这噪音走了进去。
见他回来,两个奶娘顿时抱着哭得浑身通红、声嘶力竭的小皇子跪下。
“奴婢参见殿下!”
崔迟雪走到小皇子身边,想着奶娘的动作将対方抱起来,微微皱眉,“不许哭。”
小皇子先是顿了顿,随后便哭得更大声了。
“哇——!”
银铃小心开口:“公子,这孩子虽有些难带,但像您这样说话,是没用的。”
崔迟雪心说自己伺候完爹还要伺候儿子,家里的宫人尚且可以换班,他却连着干活,还没得到什么好。
“不许哭,再哭我就不管你了。”
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还是被崔迟雪找到,那孩子终于渐渐停止了哭声。
崔迟雪没忍住点了点这哭累了睡着的小家伙的额头。
“你爹真是好算计。”
他现在都还没想着把対方弄死真是个奇迹。
将孩子交给奶娘,奶娘小心翼翼地将它抱着,“把他抱去休息,离远些,别吵到我。”
不是崔迟雪冷血,対着一个孩子也不给好脸色,实在是这崽子的爹惹到他了,要是崽子再吵到他,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先去干掉其中一个,所以还是离远一点好,让他有时间调整心情。
“公子,这是内务府送来的凤印,总管说凤袍已经在赶制,用不了半个月便能做好。”银铃端着装着凤印的盒子呈上。
宫中大清洗,都知道谁是应该巴结的人,无人不想抱上大腿,无论是免罪还是上位,都是好选择。
崔迟雪打开盒子随意看了一眼,见凤印是枚白玉雕制而成的印章,印底镶了金纹,贵气逼人。
啪!
盒子被随手关上,“收着吧。”
崔迟雪兴致不高的模样,令银铃知道这还不够。
“公子,这是各宫娘娘送来的礼物,感谢您救了她们。”银铃叫来一群宫女,手里都是礼盒。
这次事件并非没有伤亡,就像原本照顾小皇子的那位妃嫔,现在已经被收殓,追封和葬入妃陵少不了。
大约正因如此,她们対及时救了她们的崔迟雪很是感激。
“我要他们的感谢做什么……收入库房吧。”崔迟雪微微皱眉,想想今天给皇帝抹的药,忽然有些心虚。
要是她们知道自己给皇帝用了绝育的东西,多半就不会感谢他了。
银铃:“……”公子好难哄。
“……公子,该用膳了。”咱们还是先用膳吧,这样就想不到生气了。
*
午膳后便是傍晚,崔迟雪想补个觉,刚脱了鞋袜,便听见外面通传,“陛下驾到!”
光着脚的崔迟雪:“……”
他顾不上穿袜子,直接套了靴子便要穿上,靴子里是兔毛,柔软温暖,触感极好。
将袜子往床下一踢,又是端庄矜贵的崔公子。
谢拂进来时,却眼尖地往床下看了一眼,假装自己没看见。
“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崔迟雪微微一笑道,是个人却能从中看出皮笑肉不笑的冷意。
“昨日匆忙,朕想见见小皇子。”谢拂不动声色道。
崔迟雪唤来银铃,“将小皇子抱来。”
不多时,睡着的小皇子便被抱到了谢拂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孩子。
嗯……平平无奇的人类幼崽,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想到自己要用到他,谢拂罕见假装温情又耐心,主动抱起了他。
“还请皇后屏退左右。”谢拂看了一眼殿内的宫人道。
崔迟雪挑眉,犹豫片刻,握着袖中的匕首,还是道:“你们先下去。”
银铃看了眼他,出去后守在门口。
“不知陛下有何指教?”没了别人,崔迟雪也不装了。
谢拂望着他,良久后,方才长叹一声,“皇后可是以为,一切都是朕设计好的?”
难道不是吗?
崔迟雪表情不变,微微一笑道:“陛下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我心里清楚。”
崔迟雪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干什么。
“若是陛下想说,那臣便也听听。”听你找什么借口。
谢拂低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小皇子,毫无心理负担地道:“皇后信我,此次突发事件我也是意外得知,没来得及通知你,等你的人,恐打草惊蛇。”
崔迟雪觉得自己不是傻子,所以这话他半句都没信。
“与你合作,朕是有诚意的,也愿意与你分权,若你仍然不信,大可以将这孩子留在身边留做把柄。”他将小皇子放在崔迟雪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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