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钱人(6)
老板吓得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说:“还有车、还有电脑……”
那个人打断道:“没几个钱。”
他的手下听了狗腿地说:“看着就烦,骞哥我们把他丢海里去,顺便把这里砸了吧。”
那个被称作“骞哥”的人从眼镜后面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道:“说好了要文明催款,人家以为我们是黑社会的怎么办。再说这家公司的东西已经要给我们抵债了,你们要是砸了,吃亏的不是自己吗?”
骞哥四处打量了一下公司,说:“看起来倒还是有模有样的。”
老板立刻说:“骞哥,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这个公司还是赚钱的,能我弄到钱就立刻还钱。”
骞哥看了他一眼:“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还赚钱?”
老板听了急了:“那是暂时的!这间公司运作起来绝对没问题!”他突然停顿一下,一咬牙,说,“我把公司卖了!这公司还有赚头,绝对卖得出去,等我卖了就有钱了!”
这间公司目前运营不算完全停滞,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拖欠工资,资产缩水,卖都卖不了,只能破产注销。
所以要变现只能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找个接盘的,把钱补上,把公司接下来。
骞哥叹了口气说:“我看还是只能请你去游泳了,一时半会去哪里找这种冤大头?谁愿意在还不知道这公司赚不赚的情况下,就去先把债给人还了。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他语音一落,身后的打手们就开始拽老板,动作粗鲁,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老板都要哭出来了:“骞哥!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我来当冤大头吧。”
所有人都扭头,齐齐看向纪翎。
纪翎再次说话,大家才想起这里原来还站着一个人,这个年轻人瘦瘦弱弱的,虽然脸长得很标致,但是存在感实在不高。
骞哥饶有兴味地打量纪翎,问:“怎么说?”
老板立刻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恨不得扑到纪翎脚边抱住他的大腿,说:“卖给你卖给你,以后你是老板。”
纪翎对老板说道:“卖公司周期太长太麻烦了,我帮你还债,你就当我入股,然后公司转让给我,以后这间公司我全权负责。”
老板马上答应:“没问题没问题!明天就去办!”
骞哥笑了,看着这个天降的神兵,说道:“有意思,小兄弟。你知道底细吗?小心还有别的债务哦。”
老板急了:“我连公司的车都没来得及开走!”他拉着纪翎的袖子,说,“你在这里你知道,我们的模特很红的,多抽点介绍费很赚的。”
纪翎心想人都跑光了还想着拉皮条。
纪翎没有跟老板纠缠,直接对骞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观察这家公司已经很久了,“我需要时间筹钱。”
骞哥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串通好了,拖延时间跑路?”
纪翎答道:“没有必要,如果你不愿意就把人丢海里算了,我没有损失。”
骞哥点点头:“也是,我只要钱到位就行。这样,我给你七天时间,到时候就开始办手续。”他笑眯眯地看着老板,“这个人还是留我们这,钱到账了我们才能放人。”
纪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谈妥之后,骞哥带着一票打手和老板离开了公司,公司里剩下的几个人在目送追债人走之后,看着纪翎的眼神又惊又怪。
纪翎根本就没理会别人,而是坐到椅子里,一心在想自己的事。
对他来说这是个机会。
以他目前的情况,白手起家,一年之后他可以有安定的产业,解决自己的衣食住行;五年之后,他可以拉到更好的投资,拓展更大的领域;十年之后,他可以开设分公司,辐射全国,变成真正的企业家;三十年后,他可以拥有全国数一数二集团公司的控制权,成为财富榜上的常客,富甲天下。
三十年后,他就可以与一个月前的宗伯麟一样。
太漫长了。
他的父亲是真正的创业者,在那个年代花了二十多年时间铸造了宗氏,然后宗氏在他手上又发展了多年才有今天的成就。
如今因为一场意外,他失去了父亲给他的接力棒,他需要一个机会重回跑道。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替他省去架设公司那些冗长的步骤,人员场地备案以及一切都是现成的,对于他来说可以节约不短的时间。
时间对现在的他来说太珍贵了。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弟弟能带着家业撑到多久。
所以纪翎选择孤注一掷,站出来抓住这个机会。
对于他来说把大象放进冰箱只需要三步。
现在冰箱的门已经打开,他只要找到一只大象放进去,这件事就成功了。
第8章
只是这只大象有点不好搞定。
纪翎自己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毕竟他不久之前才拒绝了严义宣,让他丢了面子,再回去找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严义宣想找纪翎,就算纪翎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可纪翎想找严义宣,明明知道他在哪里,却没办法见到。
他可能在总公司的办公室里,也可能在任意一个子公司的会议室,还可能在他豪华的家里,或许也能在哪一个红颜知己的床上。
这些地方,都是现在的纪翎无法企及的。
所以纪翎只能去上次他们闹不愉快的酒吧碰碰运气。可这次他去了之后,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上次得罪严义宣的事,看起来这种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酒吧的保安个个不是吃素的,纪翎没有办法硬碰硬,只能在外面等。
他不知道严义宣什么时候来,他甚至不知道严义宣会不会来。
刚开始他在酒吧门口等,他站得久了,人家又嫌他碍眼,他就走到马路对面,远远看着这家酒吧,希望严义宣能出现在酒吧的客人之中。
他每天从酒吧开门等到第二天凌晨,站累了就靠着树边坐下,刚开始他还检视那些客人,看有没有严义宣的身影,到后来他也懒得看了。
他觉得严义宣一定已经知道他在这里,如果严义宣想出现,就会自己出现。
纪翎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眼见着就要一个礼拜了。
他也没表现出急切,反倒有点成习惯了,每天晚上自动报道,然后在路边等上一宿。
终于到了第七天,纪翎看着街对面光鲜的男男女女嬉笑着进出酒吧,想着等到天亮他就可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然后去跟黑社会说他并没有弄到钱,说不定还会被黑社会揍一顿。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可以先睡一觉,做个美梦。
夜有点凉,纪翎干脆坐到马路边上,目光落到对面的酒吧门口,思绪却飘远了。
他一旦有时间思考,就总会去想千里之外的事情。
想宗季麒在干什么,想集团的董事们在干什么,想大大小小的股东在干什么。
从财经报道上的只言片语实在难以揣测宗季麒与董事会的决策,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太多太多了,因为失去了宗伯麟,他们要安抚银行放贷的犹豫,要应付股东的撤资,还要给销售商信心继续铺货,而宗季麒是个外行,哪怕他能做好其中的一件事,都能算奇迹。
纪翎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忡忡,但现在的他实在离宗氏太遥远了,他目前能做的,不过是在这夜风里,静静地等待。
等待金主的垂青。
纪翎深深看着对面的纸醉金迷,只隔了一条马路,他这边安静得有点迷离,路灯的光芒太微弱了,无法跟霓虹灯抗争,只是静静地照亮喧嚣对面的人行道。
纪翎双手交握,坐在路边,一动都不动。
直到一辆车慢慢滑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纪翎抬起头,看见车窗放了下来,严义宣从车里看着他。
路灯的光从车窗照在严义宣的身上,将他的轮廓照得模糊而柔和,但严义宣看着纪翎的眼神,从上至下,高傲讥讽,冷若冰霜,还似乎隐藏着一丝失望。
纪翎仰视着他,却忍不住笑了。
严义宣来了,就是他的胜利。
严义宣看见他的笑容,把头扭过去,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上车。”纪翎站起来,却身形不稳踉跄一下,又引得严义宣瞟了他一眼。
“腿麻了。”纪翎解释道,然后扶着豪车转了一圈,走到另一边坐上了严义宣的车。
严义宣示意司机开车,却没有再跟纪翎说话,纪翎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个人沉默地坐在车里,等车开了一段时间,纪翎回头看严义宣,他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眉间有着疲倦。
纪翎很熟悉他这个样子,确切地说不是熟悉严义宣,而是对这种只要有机会就小憩一下的生活方式感到熟悉。
原来严义宣也不是天天酒池肉林,他也是有在好好工作,打点一个家族,特别是严家这种绵延百年的大家族,靠的绝不是游戏人间的手段。
纪翎想象了一下严义宣工作时候的样子,居然又笑了一下。
“笑什么?”严义宣睁开眼睛,问。
纪翎的声音自从受伤之后就一直有些沙哑,听起来比他的面貌要老成不少,他说:“严少爷工作这么辛苦,还抽空来见我,真是受宠若惊。”
严义宣哼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在路边上坐了一个星期,我不过是大发慈悲。”
纪翎又笑了。
他没告诉严义宣,其实这是最后一天,如果严义宣今天没来,他明天也不会再等了。
严义宣带着纪翎去了酒店,纪翎并不觉得惊奇。这间酒店也是严家的产业,严义宣常期住在高层的豪华套房,他来这里像回家一样,而纪翎跟随他进入直达电梯,也并没有局促。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进房间,严义宣放松地扯下领带,丢到沙发上,自己去吧台开了瓶汽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靠在吧台边问纪翎:“要来一杯吗?”
纪翎在前厅中间站定,宛如一根柱子,生硬地拒绝:“不了,我现在对酒还有点心里阴影。”
严义宣笑了一下,冲纪翎举杯,自己喝了一口,揶揄道:“是啊,当初有人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宁死不从?现在不也站在这里了吗。”
纪翎被打脸啪啪的,但是他表情变都没变,说:“我现在还是不从的。”
严义宣收起笑容:“那你还找我干什么?我没工夫跟你反反复复□□良为娼的游戏。”
纪翎淡定地说:“我是有求于你。”
严义宣哼了一声说:“你可能还没搞清楚一件事,许多人同样有求于我,但他们会付出东西来换。”他上下打量纪翎,“你有什么来换?”
纪翎的身体很单薄,但是白皙而细腻的皮肤、精致的脖子与锁骨,让他看起来很脆弱,忍不住想让人弄坏。
严义宣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会被人差点掐死在会所。
这样的人,一无所有,除了身体还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易的。
纪翎始终保持着笔挺的站姿,说:“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找你索取,我是找你借。”
严义宣挑眉:“借?借什么。”
“借钱。”
严义宣差点大笑出声。
刚开始在酒吧装苦情,后来在路边等七天,现在又说的道貌岸然,到头来不还是要这么庸俗的东西。
纪翎对严义宣的眼里的讽刺与蔑视视而不见,继续说:“如果你说要发生身体关系,我还是从心底不愿意。但是我现在继续一笔钱,像你看到的一样,我一无所有,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