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大滴大滴滚落,周禾眼神虚空盯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耳畔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喊,他才似有所觉地缓慢眨了眨眼睛。
江现离不敢去触碰他,只能柔声唤他,一滴汗沿着眼皮滑落沾湿了眼睫,随着睫毛的颤抖滴落在地,山洞里火光摇曳映在他的圆眼上,似是哭了一般看着竟然有些破碎感。
过了半晌,周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没事吧,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江现离观察着他的神色,自从进了山洞周禾就没出声,这会才注意到他分明是害怕的模样。
外头雷声滚滚,不时传来几声奇怪地动静,在野兽蛰伏的山里更可怖,难怪周禾会害怕。
思及此,江现离暗暗懊悔,今日不应该上山的。
周禾缓了一会才渐渐找回了身体的知觉,此时一动,才发觉背后出了冷汗,粘腻的沾着里衣,让他不舒服地缩缩肩膀,一抬眸才注意到江现离一直担忧地盯着自己,想起刚刚失态的模样,他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江大哥,让你见笑了,我这么大人了还怕打雷。”
他轻描淡写解释自己是怕打雷,但江现离双眼微眯回忆刚刚他的样子,不仅仅是怕打雷,许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周禾不愿多说,江现离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他安慰道:“人人都有软肋,不必在意。”
说着他伸出手想拉周禾一把,对方抿抿唇把手覆了上去,等握上那只白腻的手,江现离才注意到周禾的手好凉,不止是指尖,连掌心一片都是冷的。
“你着凉了吗?”江现离眸中担忧更甚,下意识地把他拉到火堆旁,让他脱下雨水打湿的外衣。
周禾吸吸鼻子摇摇头,这都是刚才陷入回忆的反应,过会儿就好了。
但也听他的话把外衣脱了下来递给江现离,角落里那几根竹竿正好派上用场,充当了临时的晾衣架。
江现离自己也把外袍褪下晾好,两人穿着单薄的里衣靠着火堆一时安静下来。
夏日的雨落得急,下起来没完没了,周禾抱着膝盖望着火堆不出声,过了片刻他才猛然想起,“江大哥,我们今日是不是回不去了!柳儿看不到我会担心的!”
“看这架势得明日才能停。”江现离放松肩背,手肘抵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抓着一根木棍拨着柴火道:“你别担心,我嘱咐过柳儿,若是我们回不去就在王奶奶家住一宿,不要哭闹,明日一定会见到爹爹的,小家伙也答应了。”
周禾听罢嘴巴微张,“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说来也奇怪,柳儿像周禾,胆子小,但却不怕江现离,自从他醒过来,柳儿就经常凑到他跟前说话,没想到背地里他已经交代过了。
江现离轻轻一笑,转移话题问:“饿了吗,吃口干粮吧。”他从旁边的背篓里掏出一个布兜,里头装着两个馒头,此时已经凉了,放到火堆旁烤一烤就能裹腹。
听他说完周禾才感觉腹中空空,周诧异地看着他的动作,男人面色平静,侧脸冷峭,有条不紊地烤着馒头,看得周禾不禁指尖蜷缩暗自懊恼,带干粮这样重要事他都忘了!
幸好江大哥细心,不然两人就饿肚子吧。
江现离无法忽视旁边人热烈的视线,他短暂地扬了唇角,只一瞬又恢复了冷硬的表情,把馒头递给他,“小心点儿,别烫到。”
周禾接过馒头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江大哥看着疏离冷淡,没想到做事又细心又谨慎,考虑得如此周全,连最坏的情况也预料到了,倒是显得他又粗心又不称职了。
两人安静地分食了馒头,草草地垫了肚子。
外头一片漆黑看不出时辰,约摸也到酉时了,江现离起身收拾了那块草垫子,又仔细检查了周围没有老鼠洞和虫蛇,才放心地让周禾先去休息。
“我来守夜,你睡一会儿吧。”
周禾坐在火堆旁烤得暖融融的,衣裳也干了,边穿外衣边摆摆手,“那怎么好意思咱们轮流来吧,我也能守夜的。”
江现离言简意赅:“你不怕打雷了?”
周禾喏喏开口:“我…我好了,你在这里我就不怕了。”
他这话看似平常,却让江现离心中一动,心脏忽上忽下地不安分跳动,这句话莫名觉得熟悉。
“你去睡吧。”江现离垂眼,目光落在对方秀气的鼻尖,又缓缓挪动到唇下的小痣,静默片刻才说:“你身子不好,今日淋了雨受了惊,好好休息才重要,别客气。”
周禾闻言点点头,自己胆子不大小身板他也不好,一不留神就要得风寒,到时看病吃药又要花银子,还是不纠结了,就听江大哥的话吧。
他慢吞吞地挪到垫子上,蜷着身子阖上了眼,江现离又添了一把柴火,坐得离他近了些。
山洞里不时卷进几缕寒风带着丝丝雨星,周禾睡得不安稳,模模糊糊的呓语,腰背绷得紧紧的,身子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江现离看了一会儿试探地伸出大手拍了拍周禾的肩膀,果然呓语声渐渐消失了,他深呼一口气,把自己的外衣搭在了他的身上。
“别害怕,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禾:“我好粗心,我是个不称职的爹爹。”
江现离:“没事,我细心,以后我当爹!”
第16章
山中天气多变,夜里电闪雷鸣雨花四渐,清晨云层散去,雨过天晴。
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撒下几缕,落在山洞口,草垫上的周禾眼皮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这一夜他睡得不安宁,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在梦里纷至沓来,被老师惩罚的,被孤儿院的孩子欺负的,梦里的人看不清脸,但那些声音萦绕在耳边,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后颈,让他怎么逃也逃不掉。
周禾嘤咛出声,却挣脱不了梦魇,恍惚间眼角落下一滴泪,下一瞬被人轻柔地抹去了。
许是感觉到身边有人陪伴,直到后半夜他才摆脱了噩梦渐渐睡熟了。
外头天色转晴,山洞里也亮堂许多,周禾揉揉眼就见江现离立在洞口,手上拎着一只拔了毛的野山鸡,他只穿着一条外裤,上半身□□着,肩阔腿长,肌肉精悍,单是背影就极具野性,侵略感十足。
一大早就看到这副景象,周禾圆眼微怔,困意没了大半,脑子也清醒许多,他撑起身刚要开口,江现离先他一步回头:“早。”
“早上好。”周禾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了一件江现离的外袍,他耳根悄悄红了,诧异地问:“江大哥,你的里衣呢?刚下过雨天凉别受了寒。”
“早上我出去周围转了一圈,里衣被露水打湿了,在外头火堆旁晾着。”
江现离丝毫不避讳,裸着上身叫他出去透透气。
山洞旁有一条小溪,那只野山鸡被他分成两半洗干净,穿了一根树枝架到了火堆上,不一会儿就飘出了食物的焦香味儿。
周禾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翠绿的叶子澄净的溪流,一阵阵叽叽喳喳的鸟叫传来,眼前是那样恬淡宁静,昨夜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在梦里的场景。
“好香。”
“江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禾在火堆旁蹲了一会儿只觉眼睛发酸,默默挪远了一步。
江现离把烤鸡翻了个面,用刀割了几道方便烤熟,头也不抬道:“辰时了,我们吃完去看看陷阱,然后和王大牛汇合。”
“昨夜下了这么大的雨,野兽们会出来吗?”
周禾按捺不住好奇,盯着架上那半只烤鸡笑说:“这只山鸡也肥硕得很,看来平时没少捕食,柳儿那几只小鸡可长不到这么大。”
“我看小家伙喂得不错,秋天就能下蛋了。”
说话间鸡肉已经烤熟了,没加任何调料自然味道不算好,但足够裹腹了,江现离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又片了几片鸡胸肉,犹豫了半晌才说:“昨晚你一直在说梦话,定是睡得不好,我们一会儿早点儿下山,别让柳儿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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