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归回过神,见周围人眼神多少有些不解,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大惊小怪。
于是他将那副叠在一起的横批虚虚折了几折道朝他们比划解释:“你们看这个大小,刚好是前朝六方宫灯的规格,以前宫廷就时兴过这个,外面用三层绢纱作画,入夜宫灯点亮,绢上的山水就能立体,恍若出现在眼前。现在首都博物馆应该还留着这样一件藏品呢。”
他们的师祖就是前朝宫廷画师,因此这种技法才从他们这一脉传承下来。杨春归扭头看着鹿与宁,有了这么一层渊源,眉眼舒展许多,语气中带着鼓励:“与宁你应该也做了宫灯骨架吧?”
他本来觉得鹿与宁画风与他并不是非常相搭,但是这幅画虽然生涩,却灵气逼人,又是和师门一样的技法,杨春归不免也有些爱才之心,看着鹿与宁眼神柔和许多:“但这幅画笔墨上还可以更加灵动。我在南市这段时间,与宁你尽管来找我。”
这便是已经过了收徒的第一关了。对鹿与宁的才华肯定,接下来就要考验他的人品于心性了。
这话一出,连鹿正青脸上都不由的带上些笑意。
鹿与宁明明应该开心的,但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堵着,酸涩的可怕,他像是失去思考的能力,直到鹿正青轻轻推了一把后,他才勉强笑了出来浑浑噩噩的说了句:“谢谢老师。”
他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反复告诉说自己,其实不一定和那副画有关系的。
杨春归本来就对他很满意,他在国画界也是出了名的青年翘楚,全国同龄人能比的上他的也没有几个。
那幅画无足轻重。一定是这个样子。
可是,鹿与宁魂不守舍的跟着他们离开,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忍不住看着二楼曾经属于他的房间,不停的反复想着那个不可能的猜想——
会是他吗?
第7章
鹿予安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这一次他依旧没有见到那位神秘的杨伯伯。
因为昨天生病,第二天鹿予安难得的睡晚了。
已经过了他通常下楼吃早餐的时间。
鹿家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习惯,无论多忙,只要鹿正青在家,就会陪孩子们吃早餐,了解孩子们最近的情况。这曾经是鹿予安最喜欢的温情时光,哪怕他永远是早餐中最沉默的一个也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再留恋这种自我欺骗式的温情。
而楼下餐厅,鹿正青皱着眉端着一杯咖啡,时不时忍不住抬头看二楼。
平时这个时间,予安早就已经下楼了,在他印象中,几乎每一次早餐,予安都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的看着他,他也习惯了予安的注视。他仔细回想着自己的记忆,竟然没有一次,予安是不在的,记忆中琥珀色的明亮眸子总是在看着自己。
一阵莫名的滋味涌上了他的心头,但是他还来不及细想。
鹿望北见已经到平时去公司的时间点,爸爸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遍问道:“怎么了,爸爸?”
鹿正青略一晃神,看见刚刚出差又要去公司的长子,柔声道:“没什么。对了,望北,你今年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没有?出来了记得给我看看。”长子一直是鹿正青的骄傲,鹿正青对长子也是愧疚的,在妻子病重的那几年,他几乎无瑕顾及长子,似乎一晃神间,孩子就长大了。
鹿望北也习惯了父亲每一年都会叮嘱他体检,并且亲自看他的体检报告,他其实可以理解的,因为妈妈病重的那几年,对他们父子都是深深的折磨,是他们心中无法眼中的痛,是走不出去的噩梦。
因此鹿望北总是没有办法放下心中的芥蒂,对他而言,鹿予安是他的兄弟,但也是夺走了他妈妈的那个人,无论任何意义上,他始终模模糊糊的记得,因为怀鹿予安,那段时间妈妈非常憔悴,甚至——爸爸妈妈为了专心照顾鹿予安,他被暂时送走,他晚上孤零零的蜷缩在陌生的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惨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他第一次看到鹿予安时候,被爸爸妈妈围在怀里的鹿予安已经三个月了。
从小到大鹿予安都是被偏爱的那个,被宠坏了也是必然。
鹿予安回来后,他本想是这样算了的,毕竟他们还是兄弟,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鹿予安的性格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容不下与宁,对与宁百般欺辱。
他怎么会有这样锱铢必较,心胸狭窄,骄纵霸道的弟弟呢,因为与宁是养子,就对他就颐指气使,而对自己和爸爸则百般讨好,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
鹿望北心中涌起淡淡的厌恶。
“咚咚咚——”二楼的走廊脚步声响起,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正和咖啡鹿正青和披上西装准备去公司的鹿望北同时抬头看向二楼的台阶。
始终注视着他们的鹿与宁端着热可可,看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动作,神色黯淡。
作为旁观者,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二哥在他们心中是不一样的,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其实羡慕二哥,二哥好像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变成所有人注意的焦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鹿与宁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想起昨天那副画,他虽然获得杨伯伯的认可,但是他却无法开心,他昨天试探性的问了管家王叔,王叔也不知道是谁。
昨天晚上他甚至被梦魇住,梦里听不清楚的声音一句句的重复,他是一个骗子。醒来之后,他满身都是淋漓的冷汗。
鹿予安背着书包下楼,大概是起床匆忙,黑色柔顺的头发翘起,歪头看着餐厅里的众人,抬腿就要往门口走去。
他要迟到了。
鹿正青心中一股闷气往脑子里冲,想也没想说:“怎么起来的这么晚?”
鹿正青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他告诉自己,可能是他潜意识里担心昨天转班的事情太过强硬让予安不开心,反而恶化了兄弟俩的关系,所以才想今天早餐时对予安给与补偿,才会因为一直等不到予安而烦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口的话却变了语气。
眼看父子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爸爸,二哥难得晚一些啊。”鹿与宁来回看两个人脸色,连忙接过爸爸的话,调节气氛,用玻璃杯到了杯热可可,递给鹿予安,笑得毫无芥蒂:“二哥,快来吃早餐,我们特地留给你的。”
鹿予安目光落在鹿与宁身上,少年有些天然卷,天然发色浅,衬得白皙的脸格外的小巧,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没有攻击性,很讨人喜欢。
鹿予安也知道鹿与宁的笑是出自真心,也是真的怕自己没有吃早饭会身体不舒服,他和鹿与宁之间并没有什么狗血误会,或者鹿与宁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坑害,只是他单纯的心胸狭隘,不喜欢鹿与宁而已。
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
所以他无视鹿与宁手中的玻璃杯,将书包单肩背上,大步从鹿与宁身边走过,看着鹿正青:“我去学校。”
鹿与宁尴尬的看着手中玻璃杯,放下也不是,端着也不是。
鹿正青好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强忍着不要发脾气,但终究是无法忍耐予安对宁宁一贯的刻薄,声音加重几分:“鹿予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予安会变成这样。
明明小时候也是乖巧可爱,懂事听话。而十年之后,他哪怕在努力注视,也找不到任何一丝丝那个孩子的影子。
然而鹿与宁却飞快的打断:“爸爸!”他几乎是祈求的按着鹿正青。鹿正青的参与只会让他和予安的关系变得更加糟糕。
鹿正青心中无奈叹口气,为宁宁的懂事而欣慰,无数次感慨要是予安能有宁宁半分的乖巧,家中就不会这样焦头烂额。
儿女都是债。望北和宁宁,都没有让他操心过,他这一辈子的心都操在予安身上。
这时鹿正青才想起,似乎答应过予安今天会陪他去学校。
*
杜秘书已经帮鹿予安转好了班级,只剩下一些手续还没有办,等手续办好,他拿着手续就可以去新班报道,剩下的手续并不多,所以鹿予安让杜秘书回去了。毕竟杜秘书作为鹿正青的私人助理,总是忙着自己这里的小事,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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