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主微微一笑,“你怎知我说的是现下?”
季晟怔了一怔,还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见那医长把完了脉,走到了这边。
狄老谷主转向那人,“可诊出什么?”
“谷主,是淫心蛊。”那医长道。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淫心蛊此毒,若不拔除,唯一的缓解办法就只剩遏云谷独门秘制的舒心散或舒心丸,故而谷内众药师们对此毒,不可谓不耳熟。
季晟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也皱起了眉。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药名,仔细想来,却也不记得在何处听说的了,大约是就算听说过,先前也是没在意的。
狄老谷主点点头,似乎是一点也不惊讶,又问:“药性几何?”
那医长斟酌半晌,“约摸六成左右。”
这下,老谷主的眉梢却微微抬了起来,看着有些讶异,“只有六成?”
他看这小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无力,眼下微微发青,应当是药性不久前才被催化了,发作过一回,这种情况,至少是会有八成才对,怎么会才有六成?
“呃。”那医长顿了一下,似有难色,一脸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样子,“谷主知道,这蛊发作时,若与一纯阳内力的人……呃……欢好的话,是有解毒之效的……”
又看向立于一旁的季晟,“这位少侠应当就是……呃……那个纯……”
“咳!”
狄老谷主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眉间隐隐有黑气环绕。
那医长马上就闭了嘴,周遭立时变得雅雀无声。
季晟见这些人又诡异的变得沉默,还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心中愈发焦躁而莫名,刚想开口,便听狄老谷主道:“你这位小公子身中奇毒,你可知道?”
季晟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就算是以前不知,现下也已知道了。
回想起来,洛闻心久久未曾痊愈的寒毒,和那日在古庙中忽冷忽热的症状,恐怕都是由此毒引起。
一拱手,道:“烦请老先生为他解此奇毒。”
狄老谷主一顿,看了他一眼,哼了声,“我话还未说完,你怎知我就一定能解?”
狄老谷主向来宽厚温和,少有如此讲话的时候,屋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疯狂开始互相使眼色。
季晟嘴唇动了一动,想起那日云岫留下的字条,正要再度开口,便听老谷主在屋内踱了两步,悠悠道:“淫心蛊,中此毒者,多为幼儿幼女。服下这药,则体虚寒凉,肝肾受损,难享高寿。除此之外,若中毒之人与一内力纯阳之人肌肤相亲,便可暂解毒性,免受寒症侵扰。但此法治标不治本,若长此以往下去,不仅中毒之人依然毒素缠绵不尽,与之交欢的人也会功力减损。”
季晟脸色暗了暗,“那——”
“——自然是可解的。”老谷主话锋一转,道:“只是若要彻底拔除,需得一内力精深的人为其护法,在拔毒过程中以内力加护于上,方才能保万无一失。”
季晟道:“可以。”
“答应的这么快,你可知护法之人会怎样么?”老谷主看他一眼,“三十年前,我就曾为一人拔过此毒,当时为那人护法的还是楼外楼的前任楼主。拔毒虽顺利,可护法之人内息不稳,受蛊毒反噬,将一身功力毁去了八成。”
季晟怔然。
他只知楼外楼前任楼主是在重伤虚弱之时死于敌手的,却不知背后还另有隐情。
“你若为他护法,任你内功再深厚,就算没受蛊毒反噬,但拔毒之后,至少也得有七七四十九天失去内力。”老谷主道,“且你现在本就受伤不轻,更是危险……你可考虑清楚了?”
季晟没用上片刻的考虑时间,便道:“无妨。”
“哦。”老谷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对季晟横竖看不顺眼的神色变得软和了一点,“你既如此笃定,那明日就准备拔毒吧。今晚你们就在这里稍作休息,一会儿我会派人送药过来。”
说完这话,屋内众人便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季晟也深深吐出一口气。
待人都走光后,他便来到洛闻心榻旁坐下,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
得了老谷主“此毒可解”的承诺后,季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可这样一放松,困倦便同疲惫一齐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他已经近十日未曾合眼了。
先是在琼州城内发了疯似的寻找,后在那东瀛刀客的带领下去了北炀王府,经历了一场血战,紧接着,又是连日不曾停歇的奔波。
在这样的十天之后,他还能站着,恐怕就已经是个奇迹。
他的手放在少年脸颊上,一下一下慢慢抚摸着,只觉得掌心人的皮肤温热,睡颜恬静,脸色虽然仍旧苍白,可也如同一个玉雪娃娃,哪儿哪儿都精致的不行。
男人掌心实在有些粗糙,洛闻心被摸的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哼声,长睫动了动,眼睛便掀开了一些。
他实在是累极了,好不容易被哄得睡着,刚才一群人呼啦啦的进了屋里来,虽然交谈声放得很低,但他依然被弄醒了一点。
此刻又被男人摸来摸去的,更是没办法再继续睡了。
见他醒了,季晟便凑近他一点,问:“渴吗?”
洛闻心懵懵的点了点头。
他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
或者说,自那日从北炀王府被带走后,这一连几日来,他就没有什么真正清醒的时候。
只知道自己跟季晟在一起,可期间两人说了那许多话,做了那许多事,却又跟一团乱麻似的,搅在他脑袋里面,半点没法细细捋清。
屋里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倒扣在桌面上的茶杯,季晟走过去,倒了些水,又回了榻旁。
一手握杯,另只手则将人扶了起来,抱在怀里,将水喂到他唇边。
洛闻心一点点喝着水,眼睛都半阖着,没什么力气。
等喝完了,又软倒在男人怀里,伸手抱着他腰,无比依恋的模样。
季晟也便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手不由自主的用上了一点劲。
一想到那日洛闻心拼了命的要推开自己,半点不肯让他碰,季晟心中还是有股难言的燥郁。
他自知没什么人性,虽然从未在意过,可在洛闻心面前,总是下意识的收敛几分的。
就像是对待一只毛色纯白的兔子,因他白的太纯粹、太漂亮了,于是不愿让半分污秽沾染他。
可那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
少年愈是跟此刻此般依恋,季晟心中就愈发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甚少有如此纠结的情绪。
这股子半分都不适合他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停留一会儿,很快便变成烦躁。
忍了片刻,将人抱起来,托着他的脸蛋,不轻不重的掐着少年腮帮子,低头吻上去。
——唯有真的触碰到他,才能确定他还在自己怀里。
洛闻心没什么力气,这些日子自己主动或被动的,早被吃惯了豆腐,于是只是简简单单的亲吻,他一点都没抗拒,乖乖张着嘴巴,任他在自己唇上、舌上咬来舔去,被吻的喘不过气来了,才发出一两声带着哭音的哼哼。
男人最后在他小下巴上咬了咬,“明天治病。”
洛闻心被他啃的又痒,又有些疼,嘴巴撅起一点,不愿说话。
男人便又在他下巴上的牙印上舔了舔,含糊道,“马上心心就不会再生病了。”
洛闻心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脑袋在他怀里点了一下,季晟还想说什么,便听门扉被扣响两下,门再次被打开了。
屋外站的正是狄老谷主。
老谷主匆匆而来,仿佛跟有什么事情忘交代了似的,一推开门便张口道,“对了,这位后生,你这两把刀——”
可等看清屋内景象,顿时又是闭上了嘴。
老人家活了一百年了,又是医者,早已修出了一副八风不动的慈悲心肠,自认除了那个不争气的小徒弟云岫,甚少再会被什么人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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