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芳芳对陶鹿还算客气,神色也缓和了一些,嗯了一声,道:“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陶鹿眨眨眼睛,计芳芳可是全程亲眼目睹事实的!既然她也这样说,可见师兄没骗人,至少在这件事上,魔头没有做坏事害人。
想到这里,陶鹿心中挣扎纠结不已,当日魔头围攻云间阙,伤了他们很多人,还当众掳走了师兄,要让他不恨那魔头是不可能的,但魔头却偏偏又做了好事救了人。
但,但就算魔头救了人又如何?也抹消不了魔头的所作所为,要不是魔头抓走了师兄,师兄的清誉又怎会受到牵连?
他是绝对不会原谅那魔头的!但身为仙门子弟,断不能和这些人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一码归一码。
这件事魔头做的没错,是那些人错了。
陶鹿知道谢怀就在客栈里,但不敢往那边看,唯恐被魔头发现了异样,两人坐着喝了杯水,就匆匆的离开了。
方黎有些复杂的瞅了谢怀一眼,计芳芳会帮自己说话,倒还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云间阙的人为何如此?难不成……
不会不会,定是自己想多了!
谢怀才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只能说不愧是谢怀的同门,都是一脉相传的正直啊!
但是这个世界上,太过正直却往往寸步难行,眼里揉不下沙子,比不上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灵仙界骂他是政治正确,别说帮他说话了,就是不骂他都是叛徒,所有人都在发泄情绪,你们却偏偏要就事论事,讲清楚是非黑白,是会给自己招惹麻烦的。
云间阙今日的这番行为,这些人虽当着面不敢再说什么,但背地里恐怕要传的更难听了。
想到这里,方黎不免担忧。
谢怀只看了方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担忧,心中隐有暖意浮现。
你从不在意自己被如何议论,却偏生要处处都想着我,我若是只为了明哲保身,也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明知真相也闭口不言,岂不是和那些人成了一丘之貉?
逆流而行虽难,却不是同流合污的理由。
如今只是说明真相,乃是理所应当的事。
那些你不能说的话,我来替你说,我希望你知道,这世上不是没有是非公理。
而且自己若是怕事,便不是如今一剑在手,退天下邪魔的玉仪君。
云间阙传承万年,庇佑一方,主持公道,更没有怕事的弟子。
………………
方黎他们没有在溪宁郡久留,很快便又接着出发了,他最近心情还算不错。
世人纷纭就是如此,有人说好话,有人说坏话,万般种种什么人都有,厌睢做的事也确实过于……但如今竟不是一面倒的骂他,已经很是令人意外了,方黎并不需要更多。
方黎怕这一路上有些无聊,乘车的间隙,让乌衣寐去买了些游记、话本回来。
车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方黎懒洋洋的侧卧在那,腰下垫着厚厚的狐裘,为了不让谢怀不自在,他尽量自己打发时间,好在马车内空间足够大,可以让他们互不打扰,各安一隅。
那些书的质量参差不齐,有的方黎看的津津有味,有的扫了两眼就放下了,这天他随手从书堆里抽出一本,这本书的封皮看起来普普通通,灰绿色的,只用篆体写着“炼情”二字,看来很可能是本爱情小说……
方黎平时是不大看这种小说的,随意的扫了两眼就准备放下时,忽的视线一滞,心口猛的跳了几下,他好像看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虽然书中用的是化名,但方黎一眼就看出,写的正是自己和谢怀!
不会吧……灵仙界的人这么重口,他和谢怀的事也能磕?还能写成书?!
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己和谢怀的同人文……
这种心情谁懂?
方黎假装不在意的瞥了谢怀一眼,谢怀闭目微阖,看起来是睡着了的样子,方黎抖了抖袖子,手指悄悄往上面挪了挪,不着痕迹的遮住了封面,然后就在当事人的面前,用犯罪般的心情看了起来。
然后——废寝忘食的一口气看完了。
这写书人的文笔着实不错,虽然剧情十分狗血离奇,但故事脑洞大开,情节一波三折,每一章都有勾子,让人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哪怕将方黎雷的外焦里嫩,却一不留神就这样看了下去。
方黎露出感慨的复杂神色,这同人文比原著还离谱,这玩意儿真的有市场吗?谁会看啊!
这话本可万万不能让谢怀发现了,要是让谢怀知道有人拿他做原型,写这种寡廉鲜耻的三俗读本,还崩他人设让他爱上魔头,方黎怀疑谢怀可能会想鲨人。
这话本作者只是乱磕cp,罪不至死。
方黎悄无声息将这本书又塞了回去,还特意往书堆里面塞了塞,然后拿起一本游记看了起来,完全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谢怀微微阖着眼睛,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身侧人的气息。
这些天方黎虽和他同吃同住,却几乎没再同他说话,就连看书的时候都翻得轻,仿佛唯恐打扰了他一般……
其实,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昨日也不知看了什么有意思的书,一日一夜都不曾睡,还时而发出很轻的低笑,直到今日天色渐晚,这人才迷迷糊糊斜倚在那,睡着了。
谢怀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这人苍白的脸上,许是看书看的累了,眼底有浅浅的青色,宽大的衣袖盖住消瘦的手,显得脆弱又毫无攻击性。
昨日看了什么,这么开心入神?又怕自己发现?
谢怀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准确无误将方黎塞进书堆深处的,那本灰绿色封皮的话本抽了出来,谢怀眉心微微一蹙,看起来似乎是情爱话本,难以想象,方黎竟然会喜欢看这种东西……
谢怀伸手将话本翻开……
然后。
两个时辰后,他一脸木然的将话本合上,又悄无声息的塞了回去,仿佛根本不曾被拿出过。
唯独他耳根后很淡的红晕,昭示着他此刻并不自在。
许久,谢怀复杂的视线落在方黎脸上,原来你看的就是这个吗?难怪小心翼翼怕我发现了……而且,这般胡编乱造的离奇故事,也能让你这般开心满足吗?
你就这么的喜欢我,喜欢到要靠这种东西来慰藉自己?
谢怀蓦地有些慌乱的闭上眼睛。
他不愿意再去想更多。
若是喜欢一个人,只能依靠假想,那未免太过于卑微。
何至于此。
………………
方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慵懒的撑着身子坐起来,谢怀还是在闭目小憩,书堆也保持着昨夜的样子,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走了几日,来到了百花洲。
百花洲可是灵仙界有名的销金窟、风流地,这里没有任何门派掌管,也没有人专门维持秩序,但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自发的遵循这里的规矩。
修行之人也不是都无七情六欲,相反修无情道的少之又少,除了少数那些一心修炼的痴儿,贪恋红尘繁华的也不在少数,这里便是给修行者们享乐的。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恰逢百花洲三年一度的花魁大选,这可是灵仙界赫赫有名的盛事啊,方黎决定去开开眼界。
方黎作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来到了花魁竞选的流光湖。
这流光湖足足有数千米宽,远远看去,和一片汪洋也差不多。
乌衣寐就是方黎的钱袋子,一掷千金,租了一艘最豪华的游船。
谢怀跟着方黎上了船,他侧眸看了乌衣寐一眼,这一路乌衣寐沉默寡言,并未和他有过任何交流,但他能感受得到,乌衣寐隐藏极深的敌意。
这番敌意,仅仅是怕自己伤害方黎么,亦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
谢怀并不清楚。
不过无论乌衣寐如何想,都不重要。
谢怀收回视线,望着前方男子。
苍白的男子神色慵懒,一身锦衣华袍,眉目流转间恣意风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周遭一切,仿佛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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