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内没有风,但被吊起来的尸体却被绳子吊得微微转着圈。陆有一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男人道:“这个是……这个是李维!”
李维双手垂在身边,低着头看着地面,他的腹部鼓得犹如装着两个篮球,大到甚至崩开了衣服纽扣。
陆有一脸色煞白,“他们是已经死了吗?”
但这句话问出来后,陆有一心里就有了答案。变成了这幅样子,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底舱内到处都是粘液滴落的声音,江落放缓呼吸,尽量少吸这里的空气。他看着地上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反着光的粘液,低声道:“走,我们先去找匡正。”
匡正才被带走一个小时,绝对还变不成这幅模样。
一行人小心的在尸体中穿梭。越往深处走,腥味越是浓烈,这种腥味犹如让他们置身在一片数年没有换过的死水里,死水里藏着腐烂的鱼虾尸体和水草,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种对鼻子的折磨。
走着走着,一双青白的脚尖从江落的手旁擦过,江落突然一顿。
他转过身抬起头,盯着碰到他手臂的尸体。
尸体的眼球凸出,头被绳子勒得垂下。江落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身后的叶寻奇怪问:“江落,怎么了?”
“叶寻,他们好像不是尸体,”江落抿抿唇,“他们应该还活着。”
身后众人:“?!”
卓仲秋想一想他们没死的可能就觉得一阵脊椎发寒,她低呼:“这怎么可能!我刚刚仔细观察过了,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
江落转过头看向他们,忽然问道:“鱼是用什么呼吸的?”
不待旁人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是用腮,鼻子只是鱼群单纯的嗅觉器官。”
叶寻跟着抬头看向尸体,短短片刻,他的额上已经泌出了一层薄汗,“把他们弄下来看看?”
他们将一具尸体从天花板上放下来。尸体没有任何知觉,双目瞪大,诡异得仿佛在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江落摸了摸他的鼻端,确实没有了呼吸。他双手向腮边两侧抚摸,没有摸到什么。手电筒往下,江落突然看到尸体咽喉两侧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小心地伸手摸去,找到了一条缝隙,他抬起表层的皮肤,下方果然是一个透着热气的鱼鳃。
江落抬头看向其他人。
他们盯着江落指尖的鱼鳃处,脸色复杂,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是活人。
变成这幅模样之后还活着,谁也说不清对这些人来讲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是活人,但他快要死了,”江落低声道,“呼吸微弱,心跳衰败,最多坚持一个小时。”
他收回手,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粘液,“船员检查你们的时候,只检查发热没发热吗?”
叶寻收起难言的心绪,“还有眼睛。”
江落拿着灯照向受害者的眼睛,受害者的眼球部分除了覆盖上一层雾状的白色后并没有其他的症状,他想不出这代表着什么,正要移开手时,江落突然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深海里的鱼,眼睛是会退化的,对吗?”
甚至有些鱼根本就没有眼睛,有了眼睛也起不了视物的作用。
江落好像抓到了什么苗头,他把手电筒递给陆有一,让陆有一帮他打着光。江落仔细检查着受害者,鼻子没有变化,越过鼻子,江落掰开了受害者的嘴唇。
一股腥味扑面而来,江落屏息,发现受害者的牙齿也发生了些变化。牙齿逐渐变为了利齿,犹如鲨鱼那般像鱼类靠拢。
江落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血鳗鱼是一种深海鱼。
手电筒继续往下,在受害者的腹部停下。
腹部鼓得不正常,最可怕的是,腹部里的东西好像感应到了灯光一样,肚皮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凸起。
这就好像是个讯号,一个凸起之后,第二个、第三个凸起接二连三冒出,转瞬就变为二三十个凹凸不平的起伏。
这幅画面简直看得人头皮发麻,蹲在一旁的塞廖尔被吓了一跳,声音发抖道:“他肚子里,有东西。”
“划开看看吧。”片刻后,闻人连从身上拿出匕首,让葛祝给他点了一根火柴。
他在火柴上快速扫了遍刀刃,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将刀尖扎入了受害者的腹部,猛得划开了肚子。
一大片黏稠腥臭的血色粘液从肚子里疯狂涌出,二三十条巴掌大小的小鱼苗顺着粘液滑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活蹦乱跳着。
葛祝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这都是什么?!”
江落侧头躲开了鱼尾拍打地面时飞溅的粘液,拿着刀趁机插上了一条鱼苗,举在灯下仔细观察。
鱼苗浑身漆黑,身上没有鳞片,如同泥鳅一般光滑。但泥鳅没有鱼尾,它却有。鱼苗的眼睛突出在脑袋两侧,眼中血红一片。
显而易见,这是血鳗鱼的鱼苗。
血鳗鱼的鱼苗竟然是用平民的身体养成的。
这条血鳗鱼没有庞大到快要撑破脑皮的脑袋,并且很是脆弱,接触空气不到半分钟,就已经全部死亡。
江落将刀尖上的鱼苗扔掉,照了照受害者的肚子内部,胃部上还粘着几个透明的圆形物,应该是孵化失败的鱼卵。
闻人连的脸色深沉,“匡正的身体里应该也有这样的鱼卵。”
“……而且孵化时间只用了一天一夜,”卓仲秋蹲在旁边,“李维昨天晚上才被带走,今天晚上肚子已经涨到了那么大。”
葛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团纸堵住了鼻子里,试探地点燃一根火柴去撩那些黏在胃部的透明鱼卵。鱼卵受热后,很快就从胃壁上脱落掉下。
“怕火。”他若有所思道。
他们将受害者的肚子重新缝合起来,失去了鱼苗之后,受害者的肚子就像是被撑大的气球一样松垮了下来,形状难看。
闻人连道:“走好。”
他刀子一抹,提前让这具半鱼半人的受害者脱离了痛苦。
江落他们继续向深处走去,很快便发现越往后走,后方被吊起来的人变化越是微小。
“匡正?”
一行人分散开来,小声呼喊着匡正的名字。
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虚弱的敲打声。
几个人快速地朝着声音靠近,“匡正?”
手电筒的灯光杂乱,最后打在了声源传来的地方。匡正躺在地上,脖子上缠着一根绳索,绳子断裂,应该是他奋力挣脱的结果。
看清楚是匡正的一瞬间,所有人快步围了上去。
匡正的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他满头的大汗,正尽力抵抗住安眠药的作用,努力睁开眼。
江落拍了拍匡正的脸,“匡正,匡正?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匡正艰难地点点头。
众人倏地松了一口气,江落的手放在匡正的腹部,微微的鼓胀让他脸色凝重。
这时,闻人连僵硬地从匡正背后收回了手,“江落……”
江落看向他的手,上方一片粘液。
匡正的体内也有卵,他甚至开始变异了。
陆有一六神无主地道:“怎么办?”
江落让闻人连将匡正翻过身,撩起匡正的衣服看着他的背面,“让塞廖尔请神上身,问问那个‘神’有没有办法清除匡正身体里的卵,如果没有办法,那只能剖开他的肚子,将那些卵取出来。”
塞廖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眼神,“我、我试试。”
叶寻突然道:“报警吧。”
他抿着唇,“考核通不通过没关系了,人命比较重要。”
江落冷静地道,“叶寻说的没错。我们从三角口出发时,就有一艘警方的船远远跟着安戈尼塞号,我们可以趁着船员不注意时前往通讯室连上警方船只的信号,向他们发出求救讯息。”
安戈尼塞号现在停靠的区域是公海,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管辖区域,但受害人只要有他们国家的人,国家就有权利登船逮捕犯罪嫌疑人。
通讯室在船员频繁进出的工作区,几乎没有偷偷潜入其中的可能。但当务之急的是给匡正进行救治,这里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救治地点,几个人再次使用五鬼搬运术离开了底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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