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要塞并没想把他们直接杀死,这自然不是顾西宇想见到的结果,只能想办法解决。
于是他们见面的次数逐渐变多了,顾西宇需要花比以前多几倍的时间加强对他的巡视与关注,同时还得寻找解决的方法。顾西宇会主动开口提问他一些问题,时间长了,他也会在过程中抛出几个闲聊般的疑问。
更多时候顾西宇都避而不答,反倒是一些无聊得可以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他会说。
比如——
“我喜欢黑色,黑色挺好。”
“昨天午餐吃的是肉排,你羡慕吗?”
“今天的内裤?白色的。”
闻星寒:“……”大抵是因为他们诞生的时代背景不同,一开始败阵下来的人是他。
他也渐渐发现这个叫做顾西宇的长官挺有个性,皮囊底下不一定真如他外表所呈现的那么冷淡无欲无求。
后来顾西宇好像找到可以帮助他减缓痛苦的方法了,因为他在下一次发作后清醒过来时,身体并没有像之前经历过的那样疼痛与遭罪。只可惜他没有精神状态失常那段时间里的记忆,不清楚顾西宇究竟用的什么方式,而他本人对于这种关键问题肯定是更加避而不答。
是偶然有一次在他发作后清醒过来,当时顾西宇正和负责辅佐监控他情况的斯文男人交谈,没注意到他比往常提前了一些苏醒。他眼尖地发现了顾西宇嘴角有些伤痕,而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对方察觉,对方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只给他一个凉薄的眼神后就离开了。
顾西宇无疑是高傲的,即使他自身能力不如他强大,但至少在这层空间这座要塞里,他足够强以及拥有极高的权力。闻星寒在原来的世界是巅峰者,甚至脱离后也能在各处胡作非为,他骨子里也同样刻着相似的傲气。
他曾经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至少比以前要好了一点点,面对顾西宇一如既往冷淡的态度,他偶尔也会有脾气。
可是他的小脾气很快就消了。
起因是他跟外面那位独自留下来调试他牢狱数据的斯文男人吐槽:“你们长官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吗?跟他一起共事,不会觉得他很难相处?”
斯文小哥比顾西宇好说话许多,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不会,顾上将人其实挺好的,对要塞的同事们也都非常和善。”
闻星寒表示自己看不出来,撇了撇嘴嗤笑道:“那他肯定被囚犯们深深厌恶着,他是不是还挨打了?挺想知道是哪位勇士,竟然敢对他动手,岂不是得被他以鞭刑处置得难以自理?”
不料斯文小哥忽然停下来,神色怪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响后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收回视线的同时回道:“确实是勇士,但那位勇士也没被罚,现在不正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
闻星寒愣住了,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原来最近几次他失控得过火的时候,是顾西宇独自进入他的牢狱,避免他胡乱以力量碰撞牢狱而遭到反噬,直接作为对手让他找到个可以宣泄的目标。虽然随着顾西宇对于他这座监牢系统数据的完善,能够通过空间里灵力的限制稍微压低他本身的力量——这是为了解决他失控问题最开始提出的方案,但面对他从更高层界来的对手,顾西宇即使再强大,多少也要挨伤。
只是很多时候他都会故意让受伤处落在能够被衣物遮蔽的地方,最近这一次估计是不小心,才会留了一道在脸上。
闻星寒当日蹲坐在牢房里的角落沉思了很久,也没睡觉,就那样待到隔一天。当牢狱外再次响起那熟悉的靴子踏地的声音时,他立刻就回过神抬起头。
顾西宇依然穿着万年不变的军服,腰上别着一捆黑色且具有威慑性的鞭子从外面走过,眼神没什么情绪波动地瞥了他一眼。只是他今天身上还披了件黑色的披风,披风的衣领高得从侧边角度看去正好能遮住他受伤的嘴角。
他习惯性地在控制台前打了下卡,闻星寒喉结滚了滚,没忍住问:“其实你们现在对这座牢狱的系统掌握已经非常完善,把我们这些囚犯抓回来后随时都可以弄死,为什么要塞不这么做?”
顾西宇的眼神有些疑惑:“要塞的存在不是为了强行消灭你们,而是不想放你们在外面闹事,除非你闹得太过火威胁了整座要塞与空间的安危。”
闻星寒可以感觉到他后半句话的语气里带上几分威胁。
俩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又听见牢外的人说:“不论是谁,每个生命的创造与诞生都拥有他的存在与意义,不该被如此随意对待。当然,如果是那些提前践踏自己存在意义的,也没必要同情。”
说着,他忽然对他浅浅弯了一下唇角,弧度有几分冷意:“比如你从前做过的恶事,在我看来就算是糟践自己的其中一种方式。”
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带着无情的侧影离开了,又留下闻星寒一个人在牢狱里沉思许久。
从来就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道理,在他的世界里,生命就只有强弱之分,弱者就活该要被践踏与淘汰。就连他的诞生都是不受祝福的,是被爹娘所厌恶的,年幼起就被迫在外漂泊,摸滚带爬艰难求生。
他也几度厌恶过自己的存在,在那混沌的世界里,他找寻不到自己继续呼吸的意义。
从那之后,闻星寒再看顾西宇时,觉得这个平时看起来挺讨人厌的家伙都变了。好像仔细观察,能发现他故意稀释在冷酷底下的柔和,交流中偶尔不经意透出的,与死板的外表有着差异的性子,还有对于人生观上透出的积极面。
顾西宇或许已经从斯文小哥那里得知,他知道了他是如何在他精神失控时候提供帮助的事,反正从那日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些许微妙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主要在于闻星寒不再如此敌视着他,也不会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想故意激怒他,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和他之间的相处时,还会意外发现这人有的时候还挺讨喜。
顾西宇也没再特意去瞒着怎么帮助他渡过精神失控期的事,甚至还会对比他每次发作的数据,发现他恢复的时间正在缩短。根据他的推算,指不定再过不久他体内的魔力就能够得到缓和,又或者说是能被他自己努力掌控,不再像脱缰的野马。
顾西宇对他说:“你就是太放纵自己了。”
步天寒那个化身在修真界里忽然听见的话语,原来真的都是顾西宇对他说过的。
他当时在和他争辩自己成长的过往,却得到来自他的更多的鄙夷:“谁的成长路上没经历过黑暗,没遇见过几个恶心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顾西宇那只眼睛里透着他看不懂的深邃,像是沉沉地陷入非常不愉快的回忆里。
半响,他才又收回视线,平静地说:“我也经历过你曾遭遇的,就没和你一样,只想着报复与毁灭世界。”
“身体和思想都是你自己的,你要做能控制它们的人,而不是随意被它们掌控与摆布。”
闻星寒后来知道了,顾西宇没有颜色的眼瞳是瞎的,是看不见的。而且并非天生如此,而是生下来后被他的父母亲自弄瞎,具体什么原因其他人也不太清楚,顾西宇自个儿更是不会说。
回过神时,闻星寒才发现就这样小小的一件事,或许是顾西宇早就已经习惯了的事,他却替他在意。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理,只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长官的关注多了起来。
不晓得从哪天起,他一天中最期待的就是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从他牢狱外经过,在牢门边的控制台前停驻片刻。他庆幸着自己的牢狱有这样的闸门,可以通过许多道结合在一起的缝隙描绘出牢门外的人清晰的身影。在这简短的时间里,他们会像普通朋友那样交谈,多数时候甚至是无趣或无聊的问答,但仔细回想才惊觉,现在的顾西宇不管他问什么都会回答。
除了一些与要塞或牢狱相关的关键机密问题。
终于有一日,不自觉中或许已经对他降低防备的顾西宇听了他的话,站到牢门前。距离很近,近到他伸出手就能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在与自己隔着一道闸门的情况下更加贴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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