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将[重生,宫廷侯爵](19)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父子俩唱双簧,让萧寂误以为他们父子俩已经闹翻了,从而放松警惕,实际上背后盘算的事情更大。
思来想去楚长安觉得两者都有可能,也说不上来哪种更合理一些。
最后楚长安还是决定传书给苏世元,也不指望打听什么,就是基本的问候一下,联络联络感情。
“楚侍卫!”
楚长安还在盘算着这信该怎么写,显得比较真情实意。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边儿就多了个清脆的声音。
能在宫里头一口一个楚侍卫喊他的,也只有这小宫女一个。毕竟这些同僚楚长安也没有多去接触,倒不是看不起或者觉得不是一路人,只是生活中萧寂占得比重太大,无心再去管别人。除了采莲好像也不认识什么人。
楚长安虽然对人家姑娘没什么想法,但还是想维持着些形象。比如现在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站也站不直,走也走不稳,就连嗓子都是哑的。留着自己看看就得了,别人看了去楚长安自己都嫌丢人。
“采莲姑娘早。”楚长安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这么一笑,本来就惨白的脸上又多了几颗汗珠,不难看得出他正忍着疼痛。
“这是怎么了?”上一次楚长安的事儿可算是给采莲吓得不轻,这一回察觉到不对,赶忙问道。
“天气湿热,之前习武留下的病根,复发了。”楚长安疼归疼,但还没疼到头脑糊涂的地步,见着采莲的神色似乎是相信了,楚长安才算是舒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没舒完,采莲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瞧着四下无人,才悄悄开口道,“这……楚侍卫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陛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怎么想到这个了,陛下好端端闲着打我做什么。”楚长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采莲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是我值得夜……听闻里面似乎有些动静……咦,楚侍卫你脸怎么红了?”
☆、第三十五章
那个让百姓人心惶惶的名字, 终于还是在初秋的夜晚破开了汴京城的城门。
从城上的号角响起来到破开城门,再到漫天火光,也不过顷刻。
其实早在数月之前,有些机灵的就已经察觉出来圣上有意封锁消息, 不过机灵的毕竟是少数,大多人百姓还是一味的信着朝廷能带给他们安康。
然而如今摆在眼前的, 哪儿还有什么安康, 能活命就谢天谢地了。
这一行人一路上来势猖狂,主动投降的城主便放过一马, 若是执意不肯投降的,也很少有三日之内攻不下来的城池。而且一旦遇上这种死命不从的官儿,到最后总是少不了一群无辜之人跟着他一道步入黄泉。
刚开始邻关的城池还常有这种情况, 然而越是到了中部,防范也松散。又见着前面的已经吃了大亏, 大多都选择直接投降。再不济也是表面上服个软,然后再悄悄传书汴梁,启奏圣上有敌来犯。
然而龙椅上坐着的那个本来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又因早年沉溺奢靡, 财政上的问题简直没眼看,朝廷里头也是乌烟瘴气的一塌糊涂,有吃里扒外的, 有仗着家世可劲儿压榨公粮的。太子虽然是个明白人,但是手上的那点儿兵马在敌军的势力下犹如沧海一粟。
萧瑟今年二十有五,虽然从出生起就是太子, 但也是近几年圣上身体不行了,才有了太子的样子。
这一日他怕了许久,终究还是来了。
趁虚而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初这个弟弟还在他母妃肚子里的时候,太医就说是个男胎。自古以来帝王家手足相残的事情太多太多,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圣上第一个反应就是趁着他还未出生就送走。
说来也是命大,那妃子几碗汤药进去,都见红了孩子硬是没掉。到底也是圣上的骨肉,见着命这么硬,也不忍再去折腾。
也就是一步错了,才为自己埋下了个隐患。二十年过去了,这个隐患终于是破土而出了。
对于这个弟弟,萧瑟说来也可谓痛心。当时萧寂出生的时候小太子还不知道多一个弟弟对于他而言是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能有个人陪着他,陪着他消遣在宫里头的漫长倦怠。这个时候两个人当真就是想寻常人家的兄弟,东宫里头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入的。
不过好景不长。
有一日萧瑟听太傅讲完了书,兴冲冲的回到东宫,结果却是发现怎么也没找到弟弟。他疑惑,跑去找母后和父皇,问他们阿寂去哪儿了。
刚开始大家还愿意骗骗他,说小皇子病了,会传染,除了太医不能让其他人接触。不过渐渐地,大家都懒得骗了,见着萧瑟一往这上面说就赶紧转移话题。萧瑟不傻,哪怕是他们不说,也能感觉出来一二。
是啊,帝王家,曾经再是亲密的手足,也终究是要刀戈相向的。
如今萧瑟也不是那个会追着别人问弟弟去哪儿了的小太子了,做事也比以往沉稳了许多。这些日子来家国日渐倾颓,他都瞧在眼里,虽然尽力挽救也无济于事,但不代表能就这么甘心的看着这个弟弟夺取这一切。
情急之下,萧瑟也顾不得脸面了,还是敲开了一个长久不联系的故人家的门。
来开门的少年生的秀气,见着萧瑟来了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借兵?”
音色清冷,如同他整个人一样,不被世俗所染。
萧瑟只是把头低的更低了。
“如今的局势怕是借兵也晚了罢,都打到汴京来了。我能将父亲的兵符拿出来,可你能有把握战胜吗?”那少年说着这又将门开的大了些,“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吃风了。以前你可都是翻墙进来的,如今倒是学会走门了。”
远处已经能听到百姓的哭喊和刀兵厮杀之声,而且大有愈来愈近的趋势,然而少年仿佛是没听见似得,将泥炉上的开水倒出来冲了茶,给萧瑟端了过去。
“抱歉。”
“无妨,都是过去的事儿。也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要死要活的,再怎么说庶民总归是与你有别的。”少年似乎是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了似得,先一步开口道。语气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真的是忘了往日那些爱恨情仇以及种种纠葛。“毕竟也是欢好一场,没缘分了也不至于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坐会儿罢,稍等我一刻钟。”
不出一会儿,少年便回来了,将手上的东西给萧瑟递了过去,“对方来势汹涌,这些兵马不求能帮你击退敌军,但是护着你平安出城还是没问题的,人活着,总归是还能卷土重来的。”
萧瑟愣了一下,随即竟是笑了出来,“有什么重不重来的,也就是死的好看些。”此话一出萧瑟整个人也开明了不少,将来时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明朝萧寂若是称帝,那个残暴的本性想必苦的还是百姓……我们从最初相识至今,也十载有余,世元心怀天下,想必是不忍看着苍生受此折磨。”
这回轮到少年说不出来话了,只是呆滞的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包裹,却是又不敢身手去碰。
“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觊觎的不就是这个吗。如今拱手送你,怎么倒是不敢接了?”萧瑟说罢又笑了,只是这一次笑容多了几分狰狞,原本俊朗的容貌也彻底扭曲。“你那点儿心思,孤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是不愿意点破,陪你逢场作戏罢了。”
少年依旧是没有动,方才还是一副万千红尘与自己无关的表情,现下眼角却是多了几分红晕,死死的咬着牙,竭力抑制着哭腔。
“说真的,每一次碰你当真是无趣,还不如馆里的小倌来的有趣。要不是看着你是这苏家以后的家主,孤连看都不会去看你一眼。”萧瑟看着他这幅样子反倒是欺负的更起劲儿了,陈年旧账一并翻了出来,“对了,苏家的小少爷亲手将长兄推入运河,又趁着别人出其不意给次兄下药让其一生都不能动武。这些事情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以为他们会如何看你?明明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大点儿,怎么就这么狠毒?”
萧瑟说完没等他应答便抓起矮脚桌上的兵符,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次他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所以也干脆把话说绝了。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给活人徒留念想。而且方才那些话,字字有证有据,当初因为心里头喜欢,不在意他的过往,然而事后想起来,却是从心底泛出一阵阵恶寒。
但是萧瑟也知道,这么一个连手足都狠得下信残杀的人,心里头当真是有苍生百姓和江山社稷的。说来也矛盾,萧瑟至今也从没弄清楚过这个少年脑子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哪怕是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到最后分开的时候依旧是对对方一无所知。萧瑟最后想着反正自己很快也得去见阎王了,还管尘世间这些破事儿做什么。
少年盯着院子之中的日晷,就这么干坐着,耗着时辰。从天亮坐到天黑,再从天黑坐到天亮。眼前的包裹怎么被萧瑟放在哪儿现在还是怎么摆着的,动也没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火光和哭喊声才渐渐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街市上升腾起的黑烟和一股股焦臭。
探子来报,说是太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躺在东宫的大门口,胳膊还断了一只。探子说罢又呈上了一只被血染得乌黑,断了一截儿的木头簪子,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本的颜色。说是太子临死前紧紧攥在手里的,看着眼熟,便带了回来。
少年只是说了声知道了便让他退下,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他将手里那簪子看了又看,忽然又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又拿出了一截儿木头,正好和手中的簪子吻合。
最终少年还是有些疑惑的拆开了包裹。
里面不是别的,而是一块儿方方正正的玉玺。上面雕龙画凤,不用说也知道是作何用途的。
玉玺的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墨迹还是新的,被这么一压,不免有些晕染。
如今大局已定,这个东西若是在自己受伤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要是因此丧命也就罢了,只怕是要牵连到许多人。
但若是有了这个……哪怕是称帝也未尝不可。
野心的滋生和理智的斗争,少年最终是选择了后者。
不是为了别的,哪怕是知道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且不说自己是否能跟对方的势力抗衡。光是从小到大读的这么些书,也不会让他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君本就是君,臣本也应是臣,若硬是要为了野心逆天而行……以前年幼不懂事之时已经犯下的罪行够多了,怎可再多一桩。
“将军,苏将军,京城那边来信了。”
军帐中的声音让苏世元稍稍回过了几分神。
明明是大白天的,水月镜花的过往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从脑海里往外溢。其实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忘淡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又到了两个人初遇的时节了罢。
那封萧瑟留下的信终究还是没有拆开,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和那两截儿簪子一起,一同贴身收着。
“家里来的?”
“这字迹瞧着眼生……您自己看看罢。”
苏世元接过信来,字迹果真是瞧着眼生,至少在他印象之中是从未见过的。
他没先去看里面的内容,而是直接跳到结尾看了落款。
楚长安写来的。
信里的内容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嘘寒问暖,看不出有什么言外之意,仿佛真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讲讲自己的日子,问问对方的生活。
苏世元想了想,还是提起笔来写下了回信。
汴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就是前些天下了点儿小雨,从闷热改为了湿热。
上一次萧寂去看苏渊的时候还以为他命不久矣,终于要归隐山林了,结果今儿个可就好端端的站在队列最前方。
虽然没有以前那般意气风发,但是精神能看得出来是不错。
表面上萧寂说着是见着苏渊年纪大了,怕路途遥远出问题,又没有武艺傍身,这才找了个后辈跟着。但实际上是因为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就是谁都不肯说透。
下了早朝之后萧寂特意把苏渊和楚长安一道叫过来,多少让两个人打声招呼,毕竟往后少说十天半个月都得在一起共事,不求两个人配合的多好,但至少别自相残杀。
其实两个人相互都听闻过对方,尤其是楚长安,心里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问了好,一口一个苏大人叫的亲热。
寒暄了一阵萧寂大抵是还有事儿要跟苏渊议,便让楚长安回岗,别误了事儿再被统领骂。
然而楚长安前脚还没往外迈两步,苏渊就追了上来,再次开口道,“楚侍卫留步,还有一事。”
“苏大人请讲。”转身的时候楚长安已经换上了那副官场上常用的笑容。
“这件事情我还未与陛下说,想着先来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苏渊一开口,楚长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心想着这先皇见了都得让三分的权臣,自己除了顺着还能怎么办。
“您说。”
“你看,你与犬子也算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光是这个情分我苏渊也得待你当半个儿子看。”苏渊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面色多了几分和蔼。
楚长安心想他好端端说话占人便宜是几个意思,虽然自己无父无母,从小也算是跟着萧寂一道长大的,重来一回这个身子的原主至少还有一亲健在,怎么也轮不到喊他爹娘。
“犬子今年也不小了,想着这一次也带上他出去历练一番。他就和你熟,你们俩年轻人路上也有个伴。”
楚长安心想果然该来的还是逃不掉的,带着这个祸害,别说历练一番了,自己没死在外头都算好的了。虽然知道拒绝不得,但楚长安还是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说道:“下官以为还是以陛下的意思为主是好。”
“欸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苏渊只当是没看见他一脸的不情愿,依旧是笑的爽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歹咱两家也算的上是故交,就这么定了,定了定了。”
“苏卿,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在门口?”楚长安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见着门里头又钻出来一个人,“交代两句也就罢了,他懂事儿,不用怎么操心。”
“陛下,方才这楚侍卫问能不能带上犬子,说是两个人路上有个伴儿。臣这边答应他问问您,结果您可就出来了。”
楚长安:“???”
萧寂瞥了一眼楚长安满脸错愕的神色,扭过头来对苏渊说,“那便带着吧,多一个人多个帮手,行事也方便些。”
作者有话要说: 楚长安:萧寂你居然不帮我?????呵,拔x无情的男人。
☆、第三十六章
启程的日子不宜迟, 订在了次日一早。
到了最后楚长安也没能说服苏渊放弃这个念头,自己想了大半天大抵也是认命了。思量着平安回来应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这对父子别真在半路上等不急了就成。
下午的时候萧寂特意将楚长安喊到了校场,也没说话, 而是直接扔过去了一杆枪。
以前再边塞的时候楚长安也是个一天不打恨不得上房揭瓦的性子,说是过招, 其实跟单方面的殴打也没区别, 双方见血更是常有之事。
楚长安心里一沉,但还是用左手接了过来, 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洗礼。
“换只手,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临行之前萧寂总归还是有所担心,毕竟让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跟着苏渊, 是真的有些吃力。
“拿不动,左手就行。”别说兵器了, 连个水桶都提不动。时间久了,楚长安也渐渐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是没废,虽然每日都有所好转, 但想一时间就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还是不大可能。
萧寂没再接话,而是直接抄起兵器向他冲了过来。
以往两个人切磋萧寂从来没手软过,从来都是动真格的。今天也不知道是念着对方身上有伤还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彻底转变, 每一招都控制着力度,万一长安真是躲不过去也能及时收手。
小半个时辰下来,难得一次没给对方留下任何伤痕。
楚长安知道萧寂有意让着他, 反倒是有些不适应。毕竟以往哪儿能让自己撑这么久,两刻钟顶天了,而且还得是在遍体鳞伤的情况下。
“这一次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就别担心了。陛下认识臣这么久,什么时候有过问题?”楚长安刚说完似乎意识到话里的不妥,赶忙补充道,“除了那一次意外的。”
萧寂依旧是紧皱着眉头,没去接话。
平时做事儿萧寂算是雷厉风行里的典范,确定了的事儿除了不可抗力的因素从来就没修改过。但是这一次心里头却是从头纠结到尾。
虽然知道把楚长安放出去去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只有一次次的历练,才能真真正正的长成一代良将。但是论私心还是想把他栓在身边,寸步不离的看着,永远不能分开才算是好。
楚长安见着他没说话,捡起地上的两杆枪重新放回一旁的兵器架上,“陛下若是没事儿也别在外面站着了,当心受了暑热。臣还有事儿,先失陪了。”如果有可能,楚长安倒是也想多赖着会儿,但是一想起来大统领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楚长安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岗位比较好。
“嗯。晚上记得回来。”
不知从何时起,宿在永昌宫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横竖萧寂都不担心的问题,楚长安也没必要瞎去操心。可能表面上还会有点儿过意不去,但是心里头早就偷着乐了。
以前睡一张床上还得藏着掖着,生怕对方发现这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现在可好,不仅能光明正大的睡一个枕头,哪怕是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