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榭之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凤凰想做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如果借此能让这对他不怀好意的两个家伙两败俱伤,就是对他最有利的局面。
毕竟这只凤凰,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废物,应该能和沈寒琅战吧?
他微微笑起来,缓慢吐出一个字:“好。”
他的手依旧搭在剑柄上。
凤凰花无声飘落,凤凰得意大笑,扇动翅膀朝沈寒琅攻去。
沈寒琅沉沉地看着程榭之,神情极冷,不动声色的狠意从他眼底流过。
半晌,他嗤笑声,剑应声出鞘。
……
局面和程榭之想的有点不样。
堂堂的上古神兽在沈寒琅个人类面前居然没有还手之力。
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场景也压根没有出现。
沈寒琅提着仍淌着金红凤凰血的长剑步一步走过来,平日在程榭之面前收拢的威严尽数散开,逼迫得人寸步难行。
他神情沉而冷,像是捕捉猎物的野兽,死死将程榭之钉在了他的视野中。
程榭之下意识后退步。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抱着他哭?怎么哭能让他心软?现在跑是不是有点晚了。
……亲他下会管用吗?
沈寒琅居高临下,脸一半藏在阴影中,语调轻而残忍。
“我没有耐心了。”
……
这年的春末,人间桃花谢去,只有栖碧山的草木依旧葱茏,桃花灼灼。各大仙宗突然收到了从栖碧山寄出的信笺。
仙门长老们看后久久沉默不语,最后叹息一声。
都是孽缘。
书案上大红信纸被风吹开角,凌厉笔墨入木三分。
那是一封婚宴的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 【小榭(含泪):不,我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第116章 116
雨声潺潺。
栖碧山素来风和日丽,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程榭之坐在回廊下听雨。
沈寒琅很生气这点毋庸置疑,即使是程榭之自己都意识到沈寒琅生气实在理所当然。不过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甚至颇为可惜那只放了大话的凤凰死的轻易。
但沈寒琅把他带回来之后也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了。
也许是因为不到时候。
他看了看屋檐下垂系的红绸,在雨幕中颜色被晕染开,尾端如华丽的凤凰羽,迤逦曳在雨丝风片中。
因为那日丹羽山上,他“答应”了那只凤凰说所的话,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玄衣青年自回廊转角缓步而来,疏冷的眉眼氤氲,自眉骨入鬓角,勾出三分冷淡。
程榭之侧头,指尖把玩一段流苏。
“有什么事情吗?”
说起来这还是他被劫回栖碧山后,和沈寒琅的第一次见面。那天沈寒琅把他丢下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大殿中,令程榭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把沈寒琅弄自闭了,他还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敲门,沈寒琅便将婚宴请柬发往各仙门。
这下程榭之不用想沈寒琅怎么样了,他自己自身难保,莫名其妙就要被成亲了。
沈寒琅不发一言,握住程榭之的手腕,动作强硬不失温和地往他腕骨上套了个什么东西,又自手腕内侧摩挲过,才缓缓松开。
程榭之低头朝自己的手腕看去。
不知材质的浅红珠子泛出艳丽的光芒,打磨圆润,紧贴在皮肤上,是刚好符合程榭之手腕大小的尺寸。圆珠内部隐约可见赤红流光,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梢,心想这难不成是要成亲了沈寒琅给他的聘礼?玩笑似的想法很快从脑海中闪过,被程榭之否定。
“这是什么?”
沈寒琅温热的指腹还半搭在他手腕边缘,未彻底抽离。常年练剑的人掌心带着一层薄茧,与程榭之肌肤相贴时引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低沉的笑意自喉咙间溢出,沈寒琅语气意味不明。
“是凤凰的骨头做成的。”
程榭之:“……”
他歪了歪头,认真地问:“是丹羽山上被你杀死的那只凤凰吗?原来凤凰骨是红色的?”
沈寒琅抬眼与他对视,少年人的五官已经逐渐长开,像一幅终于被精雕细琢完的长卷,终于彻底展露应有的风华。但他眼底未沾染世事的天真始终未消,放在此刻有种别样的残忍。
沈寒琅的心重重抽动了下,随即他若无其事笑了,承认程榭之的猜测:“……是。”
只是不知道是回答他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
程榭之拨了拨手腕上的串珠,大约施加了什么禁制,使它不会从手腕上轻易脱落。
良久,他才缓慢地“哦”了一声,作为这场对话的终结。
……
无论程榭之本人如何看待即将到来的婚礼,一切流程都必须按照既定的安排走下去。
一步不错。
和星际时代简单的婚礼仪式相比,这个世界的“成亲”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包括了多达上百项的各种流程,小半年的准备的时间都未必够用,像程榭之这场匆忙但又不肯精简仪式的婚礼,忙坏了不少人。
沈寒琅也没有闲着。
人间成婚六礼以大雁作为信物,仙门与人间虽已非一道,但千丝万缕密不可分,成婚的许多习俗也一脉相承。
沈寒琅没有猎大雁,但去丹羽山射了一对凤凰给程榭之做聘礼。
两只凤凰紧密依偎在一起,剔透如琉璃的圆眼里满是恐慌,面对人类时发出细弱的叫唤声。
程榭之:“……”
总觉得沈寒琅和凤凰有仇。
他万事不必操心,干脆学着怎么喂养两只可怜的小东西,给它们梳理尾羽。
沈寒琅站在庭院回廊下远远望着两只凤凰亲近程榭之,眼眸动了动,待程榭之转过脸来,他已经消失在转角处,只剩视野里一片浅色衣袂。
程榭之垂眼,手指点了点两只凑过来的凤凰长喙。
“他是和我有仇呢。”
……
大婚那日如期而至。
久不对开开放的栖碧山一次迎来了成千上百的客人,流水似的红绸自山巅一路蜿蜒伸展到山脚下,碧桃花次第开放,天际烟霞如绯衣。
宾客们面色惶惶入席,表情紧绷,若非周围的装点,恐怕真猜不出他们是来参加喜宴而不是某位修者的葬礼。
而引发宾客们如此行径的沈寒琅在为他今日的成亲对象穿上吉服。
程榭之站在大殿中央,犹如提线木偶由沈寒琅摆弄,神情冷若冰霜。
吉服上凤凰相互盘旋缠绕,长长的尾羽以金线织就,熠熠生辉。大红色外裳逶迤曳地,使他整个人犹如置身一团火焰中,灿烈不可逼视。
“那天丹羽山的事情,你在生气?”程榭之开口问。
沈寒琅为他系好腰封,才低声回答他:“我没有生气。相反我很高兴。”
程榭之眨眨眼。
是吗?那可真是看不出来。
沈寒琅这时恰抬眼,与他对视,竟有一丝笑意。
“因为你终于给了我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让我去做一些我很久之前就想做的事情。”
程榭之抿唇不语。对沈寒琅这句话他有些不理解,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很好看。”
沈寒琅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
“可是我不喜欢。”
程榭之张了张口。
“我也不想和你成亲。”
其实成亲对程榭之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反正他是星际公民,没有帝国司法系统盖章的婚姻都不在被承认的范围内。
只要程榭之自己不当回事,这事就不是什么问题,而且还能很好抵消沈寒琅之前的怒火。
仔细考量确实如此。但程榭之莫名地就是不想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这是沈寒琅逼迫他,所以他有了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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