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佛慈悲还酷(40)
男人:……
曲丛顾说:“丛顾不才,以后承蒙师父关照了。”
朱决云站起来看着他道:“肝脑涂地就不必了,将他带入剑道,你我两清。”
男人嗤笑了一声:“好买卖。”
当然是好买卖,拿一口气换了剑圣人情。
当年朱决云并未真的想讨回什么帐,这事早已经抛到了脑后,只是鬼城再遇,身边带着曲丛顾,他却忽然想到了这人还欠着自己人情。
彭宇是二百年前叱咤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是剑中君子,人中龙凤。
彭宇的剑数年里都位列法器谱第一,是近几十年才落下来的。
朱决云将曲丛顾拉起来,平淡地看着他。
彭宇说:“成。”
“这日子淡出鸟来了,”他说,“奶个娃娃来玩没所谓。”
这人后来落寞了,听说是因为女人和剑道,也没有人知道真的原因,都是口耳相传随便说说,东胜神州的土地上再没有这个人的踪影。
彭宇四年前想要皈依佛门,佛门不收——至少伏龙山不收,许是怕他发起疯来屠了山。
他并无佛根,在试炼石下连门都打不开,在那个时候遇见了也要上山的朱决云。
彭宇说:“小子,帮个忙。”
“咱们上来都是当和尚的,”他一脸胡子茬子,随意道,“日后我罩着你。”
朱决云当时还一副少年步向青年的模样,看着就像个世家子弟,屁也不懂那种。
他见朱决云不怎么鸟他,又说:“那你想要啥?”
朱决云一脚踏上试炼石,火光霎时染红了大半边天,伏龙山上大钟长鸣——
他回头平淡地冲彭宇招了招手,示意跟上。
彭宇骂了一声‘我操’。
彭宇后来还是没能留在伏龙山,掌门方丈实在不收他,赖着上了山也没用。
“小子,”彭宇说,“有前途啊你,我今日承你一个人情,日后有用的上的尽管找我,无吝剑彭宇。”
“不过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喊我,容易挨打。”他又补充了一句。
数年后再见,不知道他后不后悔自己当时随便许得诺。
再一想想,他是从鬼城跑出来的,这事没成,他就又跑回了鬼城,其实这承诺他自个儿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打算真当回事的。
风沙扬起,外头秋意正浓,城中却是一片死态,只有风沙和枯草。
曲丛顾躺在摇椅上,问道:“他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朱决云说:“不知道。”
“好可惜啊。”曲丛顾感叹道。
他光着脚,抬起腿放在摇椅上,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见朱决云不搭理自己,就伸腿去踢他,朱决云一抬眼,他就飞快地把脚收回来‘哈哈哈’大笑。
朱决云又回去看书,
他又猛地踢了一脚,却忽然被朱决云一把抓住。
曲丛顾立马不笑了,脚心被人家抓住,吓地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
朱决云笑了一声:“有点骨气,嗯?”
曲丛顾坐起来讨好地笑:“你不理我嘛。”
“理你做什么,”朱决云说,“让你踢我吗?”
曲丛顾‘哈哈哈哈’地笑。
朱决云摇了摇头,抬起他的脚,在脚背上亲了一下,说道:“人都有些过往,打听那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曲丛顾说:“我找些话题跟你聊啊,我要是不说话你一个下午也不理我。”
他又笑着嫌弃说:“你今天别亲我了,你都亲了我脚了。”
朱决云失笑了一声,骂他‘小混蛋’。
这个时候窗子被敲了两下子,一个脑袋从窗外探进来。
哑巴道:“吃、吃、吃饭了!”
“……”曲丛顾特别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非要让你来传话?”
哑巴说:“因、因为、我打、打不过他们。”
曲丛顾:……
真的是非常有秩序有规则的生存圈。
当夜曲丛顾在关公像前完成了拜师礼。
沙湖剑放在坛上,他伸出手指割破了一条小口子,以血认主。
彭宇指着关公像道:“你想象一下,把他想成一个拿剑的老头。”
曲丛顾说:“……所以那个拿剑的老头去哪了?”
彭宇说:“好像一百多年前让我砸了,就这个条件了,鬼城没有剑神像,将就一下吧。”
曲丛顾冷静道:“好的。”
彭宇说:“你是我的第一个弟子,入剑道门,誓要传承剑道、顶天立地、坦荡做人,否则将受蚀骨噬心之刑,入万劫不复地狱,生生世世轮回往复不得善终。”
曲丛顾正色说:“我发誓,我曲丛顾入剑道——”
“行,”彭宇打断道,“意思到了就行了。”
曲丛顾:“……好的。”
他蹲在地上,跟跪坐的曲丛顾视线平齐,斗笠下的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儿,很混蛋地道:“你想学就学,想学来杀人就用来杀人,无所谓,不用听什么狗屁箴言,哪都是糊弄那些傻子的。”
曲丛顾说:“我想活得长一点。”
“行啊,”彭宇说,“想活好,想活着多难得,真是个好小子。”
说着拍了拍曲丛顾脸。
他语气如此奇怪,让人不知道究竟是蕴含了什么意思。
彭宇说:“挺好,这个徒弟挺好。”
沙湖剑认主,血液顺着纹路爬过,最后聚在剑身,浮起了一个和曲丛顾额头上的长明灯一模一样的图案,然后死死地印在了上面。
手指上血顺着手背滴下来,曲丛顾故意没管,心想着回去给朱决云看,让他心疼心疼自己,给自己包上。
第32章 神迹将出(五)
曲丛顾挺喜欢自己的师父的, 觉得这个人这么潇洒随意,一定不会为难自己的。
拜师礼毕,趁着夜色回家, 曲丛顾轻手轻脚地拎着衣摆上楼, 站在门前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
朱决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曲丛顾又敲了两下。
里面半晌都没有动静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见朱决云不理他, 一抬手就要推门,谁知刚伸了胳膊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朱决云衣着整齐, 显然还未睡在等他, 无奈道:“又闹什么呢?”
曲丛顾伸出手来, 把伤口亮给他看:“你看看,那——么大一个口子,流了那——么多血, 疼死我了。”
朱决云低头看了眼,侧身让他进来。
曲丛顾对他这个反应并不是非常的满意,进了屋还举着自己的手往他眼前送。
朱决云说:“去坐着。”
说着转身去墙上的一排排书架子上翻找。
曲丛顾心里美滋滋,无聊地荡着腿, 视线一扫看见草古躲在被窝上睡了,便走到床边坐下,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摸它的毛。
草古醒过来, 闻见了血腥味,惊醒地睁开眼。
曲丛顾说:“你这只懒狼。”
草古一跃而起趴到他身上猛嗅,找见了他手上的那道‘那么大’的伤口,只见它马上冷漠地又躺了回去, 还把头给埋了起来。
曲丛顾薅着它的耳朵说:“你什么意思啊,你当这样的就不疼吗。”
草古连头也没抬的躲了躲,不搭理他。
朱决云叫他:“过来。”
曲丛顾便不祸害它了,一下子跳到地上,坐好了把手伸给他。
朱决云抓着他的手腕,把药瓶倾斜地就要往手指上倒。
曲丛顾忽然喊:“疼疼疼——不疼啊。”
他本来是想喊疼,才反应过来喊早了,药还没上呢,硬生生加了一句:“疼——不疼啊。”
朱决云就当没看出来他这一身戏:“可能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