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妖(种田文,快穿)(8)
“冷。”
“……”
“我想和你睡,好不好?”
“……罢了,随便你。”
☆、私心暗自藏
被热情的县太爷和老夫子塞了差事,江立就不能整天赋闲在家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去学堂。
花溪镇虽然是个小地方,但依山傍水环境很好,辐射影响周围几十个山岭和村庄,人口其实是很多的,比起内陆地区相同条件的山区也要富裕些,所以送孩子到这种小学堂里来的人比江立预想的要多很多。
学堂的硬性条件也还可以,两间宽敞的屋子,虽然修建的年代有点久了,但还牢固坚实,遮风避雨不在话下。唯一不太好的是教师资源奇缺,年纪小的夫子难以服众,年纪大的又力不从心,再加上教得身心俱疲但酬劳很低,没几个人愿意守着这学堂。
曹秀才的恩师老夫子算是思想觉悟很高的类型,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要不是实在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还不舍得交给别人呢。
江立和曹秀才到的时候,老夫子带着一众学生在门口迎接,老夫子坚信,学习的前提是做到尊师重道,这第一步的“尊师”自然非常重要。
一看见他俩的身影,老夫子立马戳了戳旁边的学生,低声道:“新的夫子来了,快点问好,我刚刚是怎么教你们的?”
学生们扭捏了一会儿,对着曹秀才喊“江夫子好”又对着江立喊“曹夫子好”,气得老夫子直跺脚:“说了多少遍了,更瘦一点的那个才是江夫子!”
以前只有老夫子一个人,两间屋子里的学生不能一同上课,一部分学生在听讲的时候另一部分学生只能自习,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夫子,学生们就可以同时上课了。这几天老夫子会留在学堂里,坐在角落看江立和曹秀才上课,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沟通。
走进教室,南墙上挂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北墙上挂着“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江立笑了笑,翻开书,顺口问了一句:“人都到齐了吗?”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说:“夫子,柳晨诚还没到。”
江立转头看老夫子,刚想问是不是请假了,老夫子就恨铁不成钢地说:“这小子真是没救了!从来没有一天是准时到的,到了也是在课堂上睡觉,要不是当年修这学堂的时候柳家出钱出力的,我早就应该让他走人。”
镇上有声望的柳家只有一个,就是开绸缎庄的那个,也是柳兰惠的娘家。
老夫子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跟江立从柳晨诚多么不成器开始说到如今的教育有多少问题:“有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适合读书,这天下又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他去给家里帮帮忙或者出去学门手艺不照样能活得好好的?明明是浪费时间还要赖在学堂里偷懒,唉……”
正吐槽着,有个人晃晃悠悠从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本揉得皱巴巴的书,随意地往桌上一摊就要枕着睡觉,老夫子一眼瞅见了,立马跳起来吼了一声:“柳晨诚!”
柳晨诚睁开眼睛,最先关注到的是正前方站着的江立,扬起下巴笑了起来:“你谁啊你,那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
“柳晨诚!你瞎了还是聋了!”老夫子气得脑门上都要冒烟了。
柳晨诚眯着眼,“哎哟”了一声:“不好意思啊,还真没看见您。”然后就趴下继续睡。
旁边的一个学生看他这副样子,下意识挪了挪凳子,动静被柳晨诚听见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响得隔壁都听见了:“你挪什么呢!老子是得了瘟疫还是能吃了你,上次打得你还没长记性是不是?想好好读书就来孝敬爷,再敢躲远点试试!”
江立简直不太敢相信这么恶霸牛气的话是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被吼的那名学生抽抽噎噎哭了起来,老夫子又急又气血压直飚,一把抄起戒尺就要对柳晨诚动手。
柳晨诚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学堂,家里还给他派了个小书童呢,小书童见柳晨诚被打,赶紧推开老夫子,老夫子一时用力过猛又老胳膊老腿的,被这么一推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倒下的时候腰还撞在桌角上,好悬没晕过去。
学生们赶紧搀扶老夫子起来,江立冷冷地看着柳晨诚,指着后门说:“你要不想来干脆就别来。”
“你以为是我死赖着这破学堂啊,还不是被我老子逼的,你有本事去说服他,我巴不得在家睡觉呢。”
“你——”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老夫子还要发作第二次,柳晨诚重重哼了一声,抓起桌子上揉得跟草纸有一拼的书转身就走,小书童也有样学样地鄙视了众人一圈,昂首挺胸地走了。
柳晨诚离开之后,学堂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江立坐着听学生们背书,单手撑着下巴抵在桌上,眼眸微微垂着,像是在走神。
不知道玄商这时候在干什么?
玄商脑袋上有伤,痛得几乎无法入睡,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江立不忍心吵醒他,他就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除了南宫祈昨天晚上知道玄商回来的事情,江耀他们都很惊讶,突然走了,突然回了,还突然能听见了,跟园子里唱的戏似的一出一出的。
玄商一点都听不见的时候,全家只有江立能和他交流,现在略有突破,但他们说话的模式基本是这样的——
“小商啊,回来啦?”
“嗯。”
“你跑去哪儿了,立儿可担心了……”
“嗯。”
“哎呀你的头是怎么回事啊?”
“嗯?”这个语气表示他没听清,而江耀重复了几遍之后,玄商就不说话了。
方英秀暗地里拉着江耀嘀咕:“我看这孩子不止眼睛有问题,脑子也不太好使啊。”
“诶,”江耀一摆手,“咱们可不能歧视小商。”
“说的也是。”
于是老两口齐齐决定要用爱感化玄商坚冰包裹的内心,毕竟关爱残疾人嘛,人人有责!听了他们对话的南威和南宫祈只能望天。
“你说什么?”南威一把揪住南宫祈的衣襟,“你怎么能允许公子和陌生人睡在一起!”
南宫祈没好气地拉回自己的衣服,道:“已经不算陌生人了吧?我看玄商除了来历不明和有点自闭之外,挺好的。”说着他还指了指梧桐树下一如既往乖乖坐着的人,那副无辜的模样看起来极有说服力。
“果然你们这种粗人什么都不懂。”南威冷笑一声,表情自然地走进江立的屋子,似乎是平常的例行打扫,然而她关门的声音特别大。
南宫祈绕到屋子后边,透过白色的窗纱看南威,只见南威把所有的被子都掀了起来,然后在床单和被单上来来回回地看,还想凑近了闻。
南宫祈低声喝道:“你是不是变态啊,干嘛呢!”
南威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这才把床单被褥一起抱起来拿出去。
南宫祈走到正门来,南威正要给江立换一床薄被,这次她没有像小狗找骨头一样排查了。
“你到底——”皱着眉看了她半晌,南宫祈总算回过味来了,“你莫非是怀疑……”
南威点头承认,看了看门外方英秀和江耀都不在才说道:“你我是清楚公子的情况的,任何节外生枝的东西都要除掉,如果有一天玄商成了绊脚石……”
“哪有这么夸张。”南宫祈说道,“公子不过是偶然救了他,又看他身有残疾才收留他,怎么可能像你想的进展这么快?而且你忘了吗,公子曾经对断袖可是深恶痛绝。”
“那只是针对另一方是梁政的情况。”
“好歹他也是皇帝,你能别直呼其名吗?”
“你管我。”南威把他赶出去,“快走,别呆在这里碍手碍脚。”
南宫祈无奈地走出来,又看了看梧桐树下的玄商,觉得南威想太多。
而南宫祈没有看见的是,玄商手里攥着一个已经被铰得粉碎的小小荷包,碎片上还能隐隐看出一朵莲花的痕迹。
☆、胖子和瘦子
街头,两个人并肩走着,引得其他路人频频回望。这两人实在是对比太明显了,一个胖得像几个水桶的叠加,一个瘦得像根竹竿,胖的那个一脸傻气看见啥都嘿嘿笑,瘦的那个表情严肃活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五十两银子。
在胖子几百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踏进凡间一步,他自然是看什么都稀奇。
经过面铺,胖子一拍瘦子的肩膀,嚷嚷:“你快看哪,太神奇了,一块软趴趴的白泥怎么会甩啊甩的拉啊拉的变成那么细那么长?”
面铺老板斜着眼看他,心道这人莫不是从地洞里爬上来的,没见识到这种程度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瘦子本就长得瘦,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被胖子这一掌拍得差点扑地而灭,没好气道:“那是面团,什么白泥啊你。”
瘦子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出来,胖子这家伙人又懒话又多,而且他总是缺少某些自觉,比如……
“瘦子,那块匾额好像要砸下来了。”胖子忽然指着远处一块挂着大红绸子的匾额说道。
瘦子连忙想捂他嘴却没来得及,那家店的老板一下子就冲出来了,骂道:“开张第一天是谁在这儿咒我呢,你不知道匾额掉下来不是好兆头啊,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你——哎哟!”
“砰——”老板正站在匾额下面跳脚,结果伴随着几个伙计惊恐的叫声那匾额真的掉下来了,恰好砸在他背上,砸得整个人都瘫了,呈缺了半竖的“米”字型贴在地上。
“老板!”伙计们七手八脚去扶,胖子小声嘟囔,“都说了要掉了你还不信……”
瘦子赶紧把胖子拽走,生怕那老板醒过来之后派人揍死他。
两人又走啊走,突然看见一大群中老年妇女挎着篮子往一个地方挤,两人躲闪不及被挤得全身变形,尤其是胖子,腰上的肉都皱到肚子上了,看起来更像个球。
“瘦子啊,我要扁掉了!”
瘦子扯了扯嘴角:“恭喜。”能用挤扁这种方法减肥成功的你也是奇葩了。
两人拉着手好不容易没有失散,花了大力气才从小媳妇和大娘们的手里挣脱,旁边一个卖蜡烛的小贩嘲笑他们:“你们是不是第一次来花溪镇啊,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
“什么风俗?”瘦子问。
“拜女娲娘娘啊。”
胖子和瘦子齐齐一愣,小贩接着说:“每年的立夏前后,早晨和傍晚都会有很多人去求女娲娘娘,大多数是求生儿子和抱孙子的。虽然也有人不信这个,不过拜就拜呗,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所以这里时不时会发生被一波人潮吞没的现象,下次看见了避着走就行了。”
胖子挠着脑袋问:“求子不是该拜送子观音?”
小贩说:“别的地方可能是这样干的,可是咱们这儿一直就是拜女娲娘娘。你们看庙两边——”
胖子和瘦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小庙两旁的对联是八个字,左“周而复始”,右“生生不息”。嚯,这玄奥的,逼格看起来确实比送子观音高嘛。
胖子扯了扯瘦子的袖子:“咱们也拜拜吧。”
瘦子点头。那小贩来来回回打量了他们许久,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您二位也要求子?”
瘦子瞪他:“娲皇福泽绵延功德无量,谁说只能求子!”
“哦、哦……”小贩赔笑两声,忽然眼睛一亮,抓了一把自己的蜡烛,问他们,“既然要去庙里,买几根蜡烛吧。”
瘦子懒得跟他多说,径直跟在一群中老年妇女后面进了庙里,胖子还在那儿傻呵呵地问:“多少钱一根?”
“一根三文钱,五根我就给个便宜价,二十文怎么样?实惠吧?”
“实惠实惠……”胖子嘿嘿笑着摸钱袋,瘦子教过他,在人间买东西一定要用银子银票,或者用等价的东西换。他打开钱袋认认真真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小贩压根没听他数,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今天碰到个傻大个啊,傻成这样也是少见,早知道刚刚就多说点。
胖子把铜板交给小贩,然后拿着五根蜡烛走了。
小贩笑眯眯地顺手又数了一遍,可是怎么数都只有十二个铜板,说好的二十呢?奶奶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竟然这样蒙我!
胖子走出老远还在那嘀咕:“十二文和二十文有区别吗?十二是二十的另一种说法吧……”他没发现旁边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把那五根蜡烛全点上之后,胖子和瘦子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团上。
铜质塑像的女娲看起来高大冰冷,凛然不可侵犯,但眉宇之间一抹厚爱众生的慈祥却清晰可见。
瘦子默默在心中祈祷:娲皇,请您保佑世间一切都好,请您庇护苍生无难无灾,还有……请您别怪罪我们俩把蛇君弄丢的事情,在昆仑境关闭之前,我们一定会带蛇君回去的,您要理解我现在的困境,因为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胖子完全没注意到瘦子小刀般犀利的眼神,他一直傻笑着在说些有的没的:“娲皇,人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有人能把白泥甩成面条,有人会卖不长毛的鸡,还有人在厕纸上画画写字……”
瘦子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晕——胖子口中不长毛的鸡是俗称的田鸡,厕纸是书画卷轴,还有各种奇葩的认知就不说了,总之和他在一起就两个字:丢脸。
从女娲庙出来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夕阳的余晖落在地上,温暖昏黄,表示夜晚即将来临,这时胖子看见一座特别好看的楼亮起了灯火,二楼的侧门里出来了好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倚在栏杆上笑得放肆。
胖子问:“那里是什么地方?好多美女啊!”
瘦子看了一眼,嗤笑道:“你觉得她们好看?”
胖子摇了摇头:“也就普普通通吧,比起青女来差得远了。”
青女是掌管霜雪的女神,胖子别看胖,志向还挺高,喜欢青女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眼里没有人比青女好看,瘦子都懒得吐槽了。
估摸着这里是青楼,瘦子怕胖子又惹出祸来,于是拉着他匆匆走过,刚好也有两个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胖子就随意地瞟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顶多十岁的男声,后面跟着个书童打扮的人,胖子又看了看,说道:“那个男的印堂发黑,我看有血光之灾。”
“你能别乌鸦嘴了吗?”瘦子心里也有点疑惑,十岁不到的小孩跑青楼干啥,他又干不了啥,真是奇怪。
这两人其实就是柳晨诚和他的书童。
书童明显惴惴不安,紧跟着柳晨诚道:“少爷,大小姐和姑爷这阵子都住在家呢,夫人特地叮嘱您要认认真真在学堂上课的,您这要是被发现了……”
书童口中的大小姐和姑爷指的即是柳兰惠与李二柱。
“你不说我不说,怎么会被发现!”柳晨诚狠狠剜了他一眼,“说起来也是搞笑,柳兰惠不过是嫁了个乡下的庄稼汉,还怕大房搞出什么风浪吗,我娘真是胆子太小了。”
书童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稍微低了低头,再想开口的时候发现前面的柳晨诚不见了,接着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拖进了巷子里。
柳晨诚和书童都被重重地扔在地上,紧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柳晨诚长这么大何曾被人打过,不止哭爹喊娘,还差点就当场失禁了。
两人抱着头都看不见凶徒的脸,但是能感觉出来是几个男人,几乎快被打晕过去的时候,他们听见一个粗犷的男声在说:“记住了小子,别惹江立,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柳晨诚毕竟年纪小,被这样暴打一顿之后已经意识不清,倒是书童心里咯噔了一下——江立?今天叫柳晨诚不想上课就滚的那个新夫子似乎就叫这个名!
“少爷!少爷!”
连滚带爬地过去扶起柳晨诚,书童也不管自己多狼狈了,赶紧回府救治要紧,而且要把恶徒的话原原本本告诉老爷,让那姓江的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跑掉之后,巷子深处走出两个人。
“付贵啊付贵,以前我只当你是个草包,没想到你还会借刀杀人这一招嘛。”说话的恰巧是打过玄商一棍子的大汉。
付贵沉着脸扔了个钱袋给大汉,阴恻恻地说:“给你兄弟分了吧,之后别说见过我。”
“我办事,你放心。”
简单交流完,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隐匿在黑暗中的胖子和瘦子大概就是黄雀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确实有血光之灾。”
“少废话。”
“他们明显是坏人啊,路见拔刀,不平相助,我们是不是该做好事了?”
“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嘿嘿,差不多,反正要‘助’嘛……”
☆、蜕皮的前兆
结束了一天的课,江立离开学堂后去陆良的小医馆帮玄商拿药。
陆良靠在柜台上懒洋洋地说:“你家那位怎么老是受伤,有空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你家那位……听起来怪怪的。江立拿起包好的药,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师父还没有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