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偏头痛(113)
……
从老凡特家走出来的时候,麦加尔特意去他家后院晃了晃,然后一点儿也不遗憾地发现这货后院居然真的养羊了,隔壁曾经提供人奶给凯撒治眼睛的妓女姐姐也已经怀上了第二胎。
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脚下已经有些不稳,他听着耳边海风将热带树木吹得刷刷作响,身后树影摇曳,酒馆里的舞女和客人们大声调笑——没有人关心这个大半夜站在羊圈发呆的黑发年轻人究竟想干什么,也没人会关心为什么会有人大半夜不回家不去喝酒蹲在路边捂着脸思考人生。
只有个别喝醉酒的海盗摇摇晃晃经过的时候,会无差别地搞地图炮——地图性约炮。
“噢,小少年,顿在这儿干嘛?来一发吗?”
“毛,滚!”
“噢,葛格请你喝酒吧最好的啤酒哟!”
“毛,滚!”
“噢,小少年,你的声音带着外地口音呢!”
“毛,滚!”
“噢,小少年,我看你有点儿眼熟啊,半年前怒风号的招聘会你是不是也去了啊?”
“毛,滚!”
“噢,小少年,我跟你讲,还好你当初没选上,凯撒已经死啦,怒风号的船长换成了雷克,地中海第一把交椅终于落到了红毛小子雷欧萨屁股底下——”
“……毛,滚!”
都说狗有九条命。
他才不会死。
第100章
麦加尔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接受哪个版本的结局比较好——
选项一,凯撒死了,从此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选项二,老老实实接受那个男人其实还活在世界上的事实,他跟他的头顶顶着同一片苍穹,呼吸着一个次元一个国度的新鲜空气,然而从某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作为解除家族诅咒的代价,他的时间也将在那片从来没有人踏上的土地上永永远远地停滞下来。
选项三,都他妈滚蛋。
半个月以来,在这份试题的正确答案公布之前,麦加尔一直坚定自己的选择三才是正确的。
然后在半个月后的那天晚上,毫无预兆的,他得到了自己零分的试卷。
……
非常操蛋的意料之中,正确的那个答案是选项二。
凯撒大大找到了不老泉,凯撒大大还活着,以及凯撒大大再也回不来了。
这大概就是生离和死别的区别——玛格瑞塔的担心是对的,由始至终都没有谁能保证凯撒逃过了家族诅咒这一劫,他安安稳稳自由自在地活到了三十二岁,不是因为他逃过了诅咒,而是因为诅咒还没有来。
枝枝说得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
没有结局的事情最折磨人,他们都逃不过这一劫。
在被黄蜂号从孤岛上救走顺手押着扔回杰尔巴岛时,麦加尔就让枝枝暗中跟着黄蜂号到不老泉去,刚开始他还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枝枝送来的渡鸦,上面详细地介绍了凯撒的一天作息连啥时候工作吃饭加尿尿都没放过,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麦加尔就再也没看见过枝枝的渡鸦。
凯撒不见了,枝枝也跟着玩儿失踪。
麦加尔觉得自己打从穿越以来,就尽他妈忙着认识这些操蛋的坑爹货了,就没一个靠谱儿的。
这半个月来,麦加尔听到了太多太多关于怒风号的消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每一次以不同的形式在耳边响起时,都会让黑发年轻人不知觉地感觉到血液的逆流——短短半年的时间,对于麦加尔来说却已经满满地塞满了他的人生,当说起怒风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能想起海浪翻滚的声音,能想起千篇一律的鼓号队奏乐,能想起桅杆上缠绕着的蹭满了海草的麻绳,也能想起水手们一惊一乍的吆喝……
更加能想起那个人。
可惜,无论是笑过还是哭过,在怒风号的底舱里,甲板上,船长休息室凯撒的办公桌旁,床上,牢房里,留下的都是回忆。
只是回忆而已。
不是没有哭过。
无数次在午夜惊醒,惊觉身下的床板不会再随着海浪的翻滚而摇晃,人真是一种犯贱的动物,刚开始因为海浪而吐成一朵傻逼,而今脚踏实地,忽然又睡得不安稳了。简陋的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织起了蜘蛛网,蜘蛛已经不见了,空空地留着一个网在那里,通常麦加尔睁开眼睛第一眼就能看见它,然后黑发年轻人就躺在床上,瞪着他黑色的瞳眸,那双瞳眸尽管失去了神彩却依旧是地中海最美的黑珍珠,他可以很长很长时间不眨一下眼睛。
然后忍啊忍,不知道怎么的,就更加忍不住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没出息,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但是每当这样,却越发地心神大恸,最后趴在床边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孙子似的这种事儿,不提也罢。
哭完之后往往会头痛欲裂,几乎以为自己是染上了什么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绝症。
然后第二天天亮,当秋风夹着海腥味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麦加尔会发现自己又醒了过来——然后用湿手帕抹把脸,又是新的一天。
……
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过了二十来天。
直到某一天,麦加尔抱着一桶淡水从集市往回走的时候,发现他那个破烂小屋的门口,蹲着一只十分熟悉的红毛矮子,在看到麦加尔之后他看上去很高兴,摇着尾巴扑了上来接过他手中的水桶,一只手抱着那几十斤重的木桶,另一只手还有空去拽那个面无表情要将门拍到他脸上的黑发年轻人的手腕——
雷欧萨一只脚卡在门缝,仗着麦加尔不会真的狠心夹断他的脚,一点点地蹭进了他的屋子里。
麦加尔给他倒了一杯淡啤酒,就只有这个,不能再多了。
雷欧萨喝了一口,然后秉着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的基础理念,红发少年很是委屈地将口中的液体咽下去,然后就再也不啃动一口,这一点倒是跟凯撒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船长大大曾经说过“淡啤酒就是马尿的味道”这种惊世骇俗的话——
当年麦加尔还想问凯撒那么清楚是不是喝过马尿,但是怕被揍,终究还是没问出口,这不,就再也没机会问了。
想到这儿,麦加尔又开始隐隐约约蛋疼起来。
他站在灶台旁边,将已经干干净净的碗又拿来洗了一遍——他这样干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必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现在的他实在是没精神跟雷欧萨玩排排坐搞精神斗争……不过黑发年轻人忘记了什么叫天算不如人算,他不走过去,人家雷欧萨自己难道不会贴过来?
所以雷欧萨贴过来了。
红毛矮子少年嘟起嘴,看起来很是不满意怒风号前任海象员的冷淡待遇,他从桌边站起来,蹭蹭地冲到麦加尔身后,用双手圈住了对方结实纤细的腰,手感不错,可是雷欧萨却不敢过多停留,他从后面抱着麦加尔,伸手任性地去拍对方抓着一个破碗的手。
“干什么?”为了保护这为数不多的固定产,麦加尔放下碗,略微无奈地问。
干什么?
还真没别的事儿。
雷欧萨被问得噎住,憋了半天,最后用脸蹭蹭麦加尔的后背,嘟囔着嚷嚷:“能干什么,我想你啦。”
麦加尔:“……”
“……喂,我知道你不高兴我把你扔回杰尔巴岛,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麦加尔看不见的地方,红发少年用力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充数着不满意,“我也很想把你带到不老泉去一起发财,可是凯撒不让,真是没有那个家伙不知道的事儿,你前脚踏上我的船,后脚我就收到了他的渡鸦——是那个讨厌鬼让我把你送回杰尔巴岛的,你要怪就怪他!”
麦加尔沉默,他站在水池边,抓着破碗的手紧了紧,因为用力过大,指尖都失去了血色隐隐泛白。
凯撒果然是知道雷欧萨会路过那个岛屿的。
所以他故意选择了那个地方将他流放。
他什么都料到了——甚至包括雷欧萨将麦加尔接上船的时间。
呵呵,雷欧萨说的对呀大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而雷欧萨见麦加尔还是不肯说话,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抱着黑发年轻人的手边的更加用力——那怪力几乎要将人的腰都折断了似的,“你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他嘟着嘴,看上去简直就快要哭出来,金黄色的瞳眸瞪得圆圆的,充满了水雾,他就是搞不懂,为什么麦加尔就是不肯接受他。
明明就还没有对他做过分的事。
想到这个,雷欧萨莫名其妙地觉得更加烦躁了起来,甚至接下来原本要说的重要事情都不想说了。
然而,只听见麦加尔轻轻地叹了口气,拉开自己腰间死死抱着的爪子,转过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雷欧萨的脑袋:“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
麦加尔的这个动作似乎打破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发愣地发现那个只到他肩膀的红发少年在他的手揉乱他头发时,缩在他怀中狠狠地抖了下——手还放在雷欧萨毛茸茸的头上,一瞬间的停顿,麦加尔不知道是把手拿下来好还是就这么放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