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37)
小六子躬身应了,但李忠贤也没有让他急着出去,而是又把花容和云裳叫来问了些话,确定花容和云裳都不知情,这才让人去了。
虽然自个儿觉得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但一想到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太弟,李忠贤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这人一着急,就觉得这个时间过得极慢,隔一炷香时间就要问问人是否回来了。
从这里去云阳宫快也至少得一个时辰,一个来回起码得两个时辰去了,花容也知他着急,又自觉是她们姐妹照顾不周,才让人这么悄无声息地爬窗溜了,遂十分有耐心,李忠贤每问一次,她都要亲自去外面看一圈再回话。
让人意外的是,就折腾了三四回的功夫,花容当真在门口瞧着小六子回来了,她性子稳妥,虽然高兴,但也没在门口就问起人来,而是赶紧先回去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忠贤。
“当真?”李忠贤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又瞬间垮了下来,“那你瞧着他把人带回来了没?”
花容脸上的高兴也散了,她一瞧着小六子了,便以为是把人带回来了,也没多想,“奴婢没敢在大门口和刘公公打招呼……”
李忠贤动了动唇,顾及花容也算是顾夕照的人,便没说重话,而是决定亲自去门口探个究竟。
“小……”李忠贤一从殿中出来,小六子正从昭和门进来了,李忠贤刚一开口,又眼尖地瞧着段斐走了进来,心里一咯噔,忙快步迎了上去,“段侍卫?”
“李公公。”段斐也同他打了招呼,微微偏头往后瞧了一眼,也没多言。
李忠贤顺着他的眼神瞧了过去,看到垂头丧气地抱着一个大包袱慢腾腾地进来的“小太监”时,立马会意过来,扯了点笑,敷衍地寒暄了几句,就领着人往里去了。
进了正殿,小六子和花容都在外边守着,等到殿中只剩下那个仍旧抱着大包袱的“小太监”了,李忠贤和段斐才跪下来朝人行礼,“奴才\臣叩见殿下。”
做小太监打扮的赵三思眼观鼻鼻观心,见他们都低着头,悄悄摸摸地把手中的大包袱放在了书案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太压秤了,她抱了一路,累死人了。将东西没有声响地放下后,又暗自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这才底气不是很足地抬了抬手,“免、免礼。”
段斐和李忠贤这才起身,李忠贤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段斐经历了刚刚把这位皇太弟当贼追的事,眼下更是不知要说什么了。
一时间,殿中有些诡异的安静,赵三思自知爬窗的自己做得有些不像话,更重要的是,还被人抓了……心虚加羞耻,在这安静的气氛里,她就更加不自在了,眼睛到处乱瞄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绕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干巴巴道:“今……今儿天朗气清,我……本宫心情不佳,便四处逛逛咧。”
说着,她也不敢去看李忠贤,桃花眼略带讨好地看向段斐,干笑了两声,“只是本宫没想到皇宫竟然这么大,竟然……迷路了……今儿多亏段侍卫送本宫回来……”
段斐瞧着她这软怂的模样,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觉得眼前的皇太弟没有威严而生出不喜,而是压了压唇角,态度十分恭敬地躬身应道:“这是微臣份内之事。”
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在自己的后宫“迷路”这等话,也亏她说得出口,李忠贤扫了一眼她放在书案上的大包袱,垂下眼道:“殿下平素走动少,对有些偏僻的角落里不熟也是应当的,不知今日殿下是在哪里迷路了……”
“御花园咧。”赵三思生怕段斐说漏了嘴,李忠贤话一落,她立马道,“自打公公把本宫从雪松宫接出来后,我都还没去御花园好好逛逛,哪知今日一去,就迷了路,还好段侍卫最近带人在宫中四处巡逻。”
李忠贤当然不信她的鬼话,不过,既然这位皇太弟不跟他说实话,眼下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扫一眼她那脏兮兮的脸蛋,心中又是憋了一股子闷气,“殿下往后心情不好了,想去后宫走动走动,往后大可以叫奴才陪同,免得再次迷路,若是让其他人听说了,怕是不好的。”
“公公说得有道理。”赵三思忙附和道,听着李忠贤这话里有话,她有些腻歪,遂掩嘴打了个呵欠,摆出一脸疲态,“本宫逛了一下午,如今有些累了。”
这个逐客令很明显了。
段斐和李忠贤都是识趣的人,便退下了。李忠贤出了殿后,出声留住了段斐,等到吩咐花容进去伺候人更衣后,才将段斐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问今日的事情。
“段侍卫如实告诉咱家,今儿您是在哪里碰到殿下的?”
段斐是个聪明人,李忠贤出声留他,他就知道他要问何事了,所以并不意外,也没多犹豫,就回了他,“殿下不是说了?”
“……”李忠贤神色复杂地瞧了他一眼,段斐是赵瑾的御前侍卫,最是忠心的人,按理说,他们才应是在一条船上的人,如今段斐却明显帮着明显是在瞎说的皇太弟遮掩,如果不是被这位皇太弟收为己用了,就是另有所图。而据他所知,段斐和丞相一样,都是胸怀大志的人,显然不是轻易能被这位没什么能耐的皇太弟收买的人。
“公公这般瞧着我作甚?”段斐仍旧一脸波澜不惊,“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殿下?”
李忠贤这才收回视线,低声道:“段侍卫是聪明人,咱家虽比不上,但也不是个傻的。”
段斐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年幼,所以做事随性了些,但段侍卫在宫中这么多年了,理应知道规矩。殿下是一国之君,做错了,咱们为奴的无可指摘,但段侍卫若是放任殿下,也是不忠……”
“还请公公慎言,这个欲加之罪,我担待不起。”段斐打断了他的话,“公公若是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段侍卫。”李忠贤叫住了他,到底不死心,“段侍卫是不是在去云阳宫的途中看到的殿下?”
段斐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那个方向是去云阳宫的,他原以为这个皇太弟打包了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是准备逃出宫去了,原来是去云阳宫——打算带着夕贵妃私奔?
隔了片刻,段斐闭了闭眼,轻声道:“公公既然心中有数,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说罢,段斐就提步走了。
至于他把皇太弟当贼追着跑了一圈的事,大概会永永远远藏在自己心里了,当成只有他和皇太弟知晓的秘密,毕竟他终其一生,估计也只会遇到像这个皇太弟这般有趣的主子了。
说起来,事情要倒回到一个时辰前,当时他正带着人在后宫巡查。因为后宫近些日子住了些宗亲女眷,这些日子的巡查,他便仔细一些。
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太监服还鬼鬼祟祟的人是当今皇太弟……
“哎哎哎,我跑不动了,段侍卫,你别追了,是我……本宫……”
段斐当时把佩刀都拿出来了,眼看就快抓到了,闻言,吓得声音都发颤:“殿下???”
赵三思当时跑的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让其他人别过来了,我、没偷东西,这是我,从自己宫里背出来的。”
待看清了人的正脸,段斐才匆忙跪下来行礼,又实在是惊讶,“您……没事穿成这样,带这么些东西出来……”
“唔……这些都是闪闪发光的值钱东西,我怕它们收在库房里起霉了,瞧着太阳好,带他们出来散散步……”
这样天真的蠢话,但凡是换一个人说,段斐都觉得是在骗鬼,但从眼前这个皇太弟口中说出来时,他当时是真信了。
如今听了李忠贤这话,他忍不住又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就算皇太弟当真是卷了这是珍宝要带着夕贵妃私奔,他依旧信她只是为了不让那些珍宝在库房里发霉,特地带它们出来晒太阳。
当然,若是知晓段斐在心里这般误会,赵三思铁定要生气,她偷偷将那些宗亲送的贵重的礼品挑出来,可不是为了带着贵妃私奔的,纯粹是为了去孝敬贵妃的。
可惜了,今日还没到云阳宫,就迷路了,还被段斐当贼追了一路,她偷偷备下的礼又要压箱底了。
思及此,赵三思拿着那个羊脂玉镯套在了自己的小手腕上,又叹了一口气。
花容刚伺候她沐浴更衣,正在收拾那换下的衣服,听着她的叹气声,回头道:“殿下,您在想什么,奴婢都听您叹了十回气了?”
“我想贵妃。”自打花容知晓自己来癸水的事后,赵三思如今对花容当闺中密友了,“贵妃从前也有个镯子,那回摔碎了,我瞧着这个十分好看,贵妃戴上肯定更好看。”
“贵妃那般国色天香的人,定是好看的。”自打知晓皇太弟是女子之后,花容倒不把两人的关系想岔了,以为赵三思只是对顾夕照依赖的紧,说话也就随意了些。
赵三思傻笑了两声,又晃了晃自己的小手腕,想象了一下顾夕照戴上这玉镯的样子……随即,很快又摇了摇头。
越想越想。
赵三思摘下玉镯,小心地放在了那珍宝盒中,决定想点靠谱的东西,可惜她读书少,见识少,大赦冷宫的法子不行,她就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琢磨了一番,她又把主意达到了花容身上:“花容,你给我说说,前朝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都还有出来的吗?”
“嗯?”她这冷不丁的一问,花容怔了一下,随即垂眸想了想,“奴婢听倒是听过些,不过一般都是又受宠了,这妃嫔自然就出冷宫的。”
一听说有,赵三思顿时来了兴趣,斟酌了下措辞,又朝她招了招手,待人走近了,她才小声道:“那有没有……唔……就像贵妃这样的,我皇兄驾崩了,然后我这个弟弟登基,然后在弟弟登基之后,又从冷宫出来的?”
第32章
知晓皇太弟对这位夕贵妃的感情不一般是一回事, 但眼下听赵三思这么一问,花容仍吃了好大一惊:“殿下难不成还要想法子把贵妃从冷宫放出来的?”自古以来, 冷宫里的那些妃嫔, 哪个不是靠着复宠走出冷宫的?
“那是自然。”赵三思一脸理所当然, 偏头睨了花容一眼, 估摸着也瞧花容面色不大正常, 她抿了下唇, 又小心解释道:“我听人说, 云阳宫又破又旧, 像贵妃这般比花儿还要娇嫩好看的人儿,怎么能在那里吃苦?况且,你如今也当知道,把贵妃打发去那里也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不要让贵妃真给我皇兄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