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苏然佯装不爽,低头摆弄自己的灯。
“好了好了,”闻若弦心软哄她,把纸条递过去,“给你看。”
——希望然然永远开心快乐,平安顺遂。
很简单的愿望。
她的字飘逸有力,笔锋锐气。
程苏然一怔,好笑道:“你怎么不给自己许愿?”
“这就是我的愿望啊。”闻若弦深深地望着她,双眸被火光染得灼烫。
程苏然眯起眼:“那我也给你许愿,就许一个……”她歪头想了想,狡黠一笑,“祝闻若弦女士早日脱单!哈哈哈哈。”
闻若弦愣住。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若弦……”程苏然把纸条贴在手机上,埋头飞快地写愿望,一边写一边自言自语。
闻若弦垂下眼,没接话。
两个花灯摇摇晃晃顺着水流方向漂去。
放完灯,程苏然拉着闻若弦去看灯谜,又多买了一根灯绳,沿着原路找那棵树。这会儿公园里人更多了,她远远就看见刚才那棵树下围了三四个人,树枝上已挂了几根长长的灯绳。
一位推婴儿车的妈妈坐在凉亭里。
早已不见了江虞的影子。
程苏然站在石板路边,四处张望,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然然,我挂好了,你看。”闻若弦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苏然闻声转头,两根长长的灯绳紧挨在一起,圈圈缠绕起来,迎风飘荡,她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江虞应该回家了吧……
有助理,有保姆,应该会没事的。
也不需要她操心。
——砰!
一声巨响,天空骤亮。
程苏然吓了一跳,抬起头,只看见头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顿时将思绪丢在了脑后,“若弦,有烟花表演!”她晃了晃身边人的胳膊。
“嗯。”闻若弦淡笑着应了声。
程苏然微微皱眉,拉着她走到旁边人少的角落,“若弦,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感觉你今晚有点闷。”
“有吗?”闻若弦挑眉一笑。
“我们认识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吗?”
“……”
“如果是不方便的事就算了。”程苏然小声说。
闻若弦唇边笑意淡去,眼中忽而流露出悲凉之色,叹了口气:“不是不方便的事,是我和家人有点小摩擦,提前回来了。他们……催我找对象。”
程苏然眉头紧锁,想起自己方才的玩笑,心生悔意,“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跟你开脱单的玩笑……”
“嗯?”闻若弦扬眉,“我不介意,自愿脱单和被迫脱单是两回事。”
她撒谎了。
不是家人催她找对象,而是她向家人出柜。
闻若弦家里做生意,算得上小富,她是独生女,从小衣食无忧,自由自在,养成了温和从容的性子,做任何事都不骄不躁,因为她相信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
父母从不要求她恪守条框,也从不催促她结婚生子,一直以来都很开明,只是没想到在她看来“开明”的父母,难以接受她的性取向。
她和父母吵架了,怒急之下回到江城。
早向家里摊牌,避免将来为了某个人而出柜,让对方背上心理负担,承受双重压力。如此便是她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谁也不怨。
所谓的“某个人”现在就站在她眼前。
她什么都不能说。
“一定要你结婚吗?”程苏然撇撇嘴。
“那倒没有,”闻若弦笑着摇头,“只不过说多了会烦。其实……”她停下来,看着程苏然。
“嗯?”
“我有喜欢的人。”
“谁啊?”程苏然满脸探听八卦的兴奋。
闻若弦凝视她,喉咙滑动着,藏在身侧的手紧紧掐起来,忽然,笑着移开了目光,“她不在这里。而且……她不喜欢我。”
“啊,那好可惜啊……”程苏然皱眉。
闻若弦沉默不语。
好险。
在无法确定对方的心意前,贸然表达自己的心思,只会打破两个人之间原本的和睦。她和然然不仅仅是朋友,也是公司合伙人,如果然然对她没有想法,她这么做就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届时搬家事小,影响到公司麻烦就大了。
她不能冲动。
不远处接连传来几声巨响。
一连串火焰升上夜空,炸开形状各异的烟花,夜幕被染得亮如白昼。
周围人发出阵阵惊叹声。
“然然……”闻若弦转了过来,还是没忍住问她,“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
程苏然眼前闪过江虞的脸,心猝然一颤,掩饰地笑了笑,“我……没有啊,现在赚钱是最要紧的。”
闻若弦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
回去第二天,江虞感冒了。
早晨起床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喉咙疼,她翻出体温计量了量,三十七点五度,低烧。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好在食材和药品储备充足,她简单吃过午餐,给自己做了个冰袋压着额头,躺回床上休息,迷迷糊糊睡到傍晚醒来,起床上厕所。
烧退了,头还是有点沉,江虞晃晃悠悠走进厕所,一不留神踩到了个滑溜溜的东西,刹那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啪!
搁在洗手台边的玻璃杯掉下来摔得粉碎。
碎裂的玻璃碴划破了她的手臂。
“啊……”
手臂传来尖锐的刺痛,膝盖也磕得不轻,江虞吃痛皱眉,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伤口涌出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胳膊淌下,猩红刺目。
嘶。
她扯了点卫生纸,擦掉血,捂着伤口去拿药箱。
清理,抹药,包扎。
熟练又自然。
处理好了伤口,江虞回去收拾狼藉,上完厕所,继续回房间睡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假期最后几天过得浑浑噩噩。
复工那天,江虞感冒还没好,撑着去两边公司开会。
下周三有场在首都的大会,一方是即将与她签输送协议的巴黎母公司,高管包括她在内总共去五个人,两天一夜,除了交传译员之外,每人还需要带一个陪同译员。
有了与翼声的合作,对接流程简单了许多,人员很快敲定下来。
江虞给程苏然打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
“喂?”
“然然,是我。”江虞声音很轻。
程苏然愣了一下,语气平静:“我知道。有事?”
“下周三和周四,你有工作安排吗?”
“你先说什么事。”
“……”
江虞垂下眼,指尖揉着发红的鼻子,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我这边有个谈判会,在首都……已经在你们公司定了四个人,剩下一个,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因为你上次说……你的工作是按个人行程算,不走公司,所以……”
“稍等,我看看安排。”
“好。”
那边静了一会儿。
江虞屏着呼吸,鼻子慢慢又堵住了,心跳越来越厉害。
“有空。”程苏然声音里没有丝毫起伏。
“谈判会,交传是吧?我这里报价一天两万六,差旅路费另算,你OK吗?”
江虞连忙补充:“还有陪同。”
“英语五千,法语一万,不跟交传叠加。”像个没有感情的报价机器。
“没问题。”
“行,你把资料发我邮箱。”
“好。”
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
谈完了,该挂电话了,江虞有点不舍,正要等她先挂,耳边突然又传来程苏然的声音:“你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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